現(xiàn)在的湖邊正上演著相似的一幕。一個個在岸上孵蛋的是"雁媽",一只只在岸邊游來游去,看來十分不安的是"雁爸"。
每年到了這個時節(jié),只要站在湖邊向四周看,就可以數(shù)得出一共有幾家大雁。因為當母雁孵蛋的時候,公雁都會在離窩不遠的水面巡邏。只要以那公雁游來游去的范圍,估算出個中心點,再往岸上找,八成有只母雁正在伏窩。
加拿大雁的窩都蓋在地上,不能說是"蓋",也不能說是"結",因為它們不像很多小鳥,會作出碗形的窩,甚至用長長的草莖編出袋狀的巢。野雁只在離水不遠的地方,鋪上厚厚一層草葉草莖和羽毛,坐在中間扭動身體,向外拱出一個凹槽,再坐在中間生蛋。
我剛搬來湖邊的時候,隔壁人家距我不到十公尺的院子里,就有一只母雁孵蛋。正好工人搭建釣魚臺,我曾經(jīng)特別叮囑不可打擾母雁,甚至要工人講話小聲些,以免嚇跑了正在孵蛋的"準雁媽"。后來才發(fā)現(xiàn)是多慮,因為工人用電鋸和電鉆,吵得我都受不了,那只母雁卻能紋風不動。兀自縮著脖子、閉著眼睛,好像陷入它自己沉思的世界。以我現(xiàn)在對呀呀的觀察,母雁比公雁敏感小膽得多,為什么當時看到的母雁那么鎮(zhèn)定呢?可能跟人一樣吧!為母則剛。當人們在四周走動,它確實害怕,但為了護蛋,它必須留在窩里。
至于在水邊站崗的公雁也不是省油燈,只要人們稍微靠近雁巢,公雁立刻會沖過來,張開翅膀嘶嘶嘶地發(fā)出攻擊聲。
我曾想過,為什么野雁不學貓頭鷹和老鷹,把巢筑在樹木間或懸崖上?后來想通了:所有動物的窩,都跟它們的能力相當。譬如鹿和羚羊沒有窩,只以草原為家,在那寬闊的地方吃睡、也在那很少遮蔽的地方生產。它們沒什么武力,很容易被食肉類的動物攻擊,所以小鹿和小羚羊生下來就能走能跑,甚至跑得很快。
相對的,獅子老虎的幼仔非常柔弱,必須經(jīng)過幾個月甚至一兩年才能長大,那是因為它們的父母強大得足以保護幼子。
鳥類筑巢的道理完全一樣,雁鵝雞鴨多半在地面孵蛋,所以它們的小雛破殼沒多久就能游水、能跑步、能啄食。而那些需要母鳥一口一口喂很久才長好羽毛、練習飛翔的小鳥,則必須住在高高的樹上,防止走獸的攻擊。
單單在樹上筑巢也大有不同。天生嬌弱、幾乎毫無攻擊力的小鳥,會把巢筑在濃密的樹叢中,免得被攻擊。至于強悍的老鷹就不怕了,因為只有它掏別人的巢,不會有什么飛禽敢去掏它的窩,所以把窩蓋在高高的樹頭或懸崖上。它們住的是高樓頂層,既可以居高臨下、俯視眾生,又能隨時展開獵殺。
野雁太大太重了,又沒有帶鉤的嘴和爪子,很容易受到攻擊,當然只好演化出一破殼就能走能游的雛雁,而且因為它們善于游水,可以逃避走獸的攻擊,所以選擇在水邊作窩。
據(jù)我看,今年在湖邊孵蛋的野雁不超過五家。多妙?。∷鼈儚亩鲁跻蝗河忠蝗航蹬R湖上,連上個禮拜起大霧的那天都有上百只來過?,F(xiàn)在卻只剩五家。就算旁邊的濕地蘆葦間還有幾對,相信也不超過十家。
讓我想起以前看過的好萊塢電影《西部開拓史》。一批又一批的新移民,趕著騾馬牲畜、坐著圓圓的篷車,由美國東岸向不可知的西部前進。有的人沒走多遠,覺得水土不錯就安家落戶。有的人盼望更好的地方,則繼續(xù)西行。
野雁們不也一樣嗎?那曾經(jīng)來訪的幾百只甚至幾千只都去了什么地方?它們會不會像西部開拓者停停飛飛,飛過五大湖、飛到加拿大,甚至更北,飛到接近北極的凍原。有的野雁像啊啊和呀呀,吃這湖邊的青草,接受我的面包招待,甚至受我的保護,有些卻得飛越關山到千萬里之外,啃食凍原上夏天才長出的小草,而且受盡野狼、狐貍和鷹隼的威脅。
問題是,那些"野雁"會不會用另一種眼光看啊啊和呀呀,說它們失去了探險和遠征的精神,不再是真正的加拿大雁?
無論如何,啊啊和呀呀是我疼愛的寵物,甚至成為我家的一分子。它們就是啊啊和呀呀,不是別的野雁。這里是它們的家,我不會讓別人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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