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趕緊退后,把面包分成小塊扔到雪上。啊啊正好降落在旁邊,卻沒立刻來吃,原來它在厚厚的雪里很難移動,必須不斷扭動身軀,用胸口往前擠開雪,再伸長脖子撿食。平常它們不敢那么接近我,今天不知是否餓極了,一邊發(fā)出嘶嘶嘶嘶的警戒聲,一邊向我靠近。我蹲下身,試著由遠而近把面包從平常喂食的三英尺,縮成兩英尺、一英尺,甚至故意扔在腳邊。它們起先害怕,嘶嘶叫地不敢過來,但是當(dāng)我在距腳邊半英尺的地方再扔兩塊面包,它們大膽吃了之后,就進一步以很快的速度叼走我腳邊的面包。其實"腳邊"也不是腳邊,因為雙腳陷在深深的雪里,腳邊等于腿邊。我又把面包放在右膝蓋上,看它們敢不敢進一步。嘶嘶的聲音更大,它們更矛盾了。
但是呀呀顯然很餓,居然看中我左手拿的大面包,作勢要搶。我對它搖搖手,說: "No!No!不能沒禮貌!"再扭動身子把右膝蓋對著它,它還是不敢吃。我又移動,把膝蓋對著啊啊,它盯著上面的面包,不敢。我加了兩塊在膝蓋上,其中一塊從前面滑下去,我再故意轉(zhuǎn)頭不看它,它猶豫再三,動了,先叼走滑下雪地的那塊,再抬頭以更快的速度搶走我膝蓋上的。
太太在屋里為我們攝影,這畫面真是太有意思了,一人二雁,窩在三四十公分厚的雪里。啊啊只能露出半個身子,我則好像坐在白白的棉花堆里。說實話,它們陷在雪里非常冒險,我只要伸手,它們一定跑不掉,或許正因此,我過去從未見過野雁降落在厚雪地上。雖說"雪泥鴻爪",野雁會在雪地留下腳印,但那雪必定是薄薄的雪。也只有薄薄的雪上能留下清晰的腳印。像現(xiàn)在,厚雪之上哪會有鴻爪?只有一個個熨斗形狀的凹洞,尖尖的地方是它們的胸,鈍鈍一頭是它們的腹部。
看呀呀非常餓,我今天特別多給它一點,啊啊似乎也有意讓太太多吃些,直挺著脖子完全沒有搶的意思。我猜它們快有寶寶了,為了下一代,丈夫確實該體貼些。
一個大大的面包喂光了,雖然它們好像還沒飽,我卻不得不攤攤手,說:"沒了!"經(jīng)過這么久的喂食,相信它們已經(jīng)聽得懂"沒了"。
我轉(zhuǎn)身回屋,它們沒跟。只見啊啊低著頭往我踩過的腳印里掏,像在吃東西。
"它們還在吃什么?"太太問。
"掉在地上的面包渣吧!"我說。
可是進到屋里半天,發(fā)現(xiàn)啊啊還在掏,細看,是在吃東西,嘴上還掛著長長的草葉。
啊啊居然從我雪地的腳印里,找到下面被掩蓋的小草。
第33天
三月五日
要有禮貌,不能搶
早晨去驗血,發(fā)現(xiàn)醫(yī)院外的空地,大概被鏟雪車鏟過,露出綠綠的草坪,上面聚了好多野雁,全在低著頭吃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