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油醋哭得鼻涕一把眼淚一把,他無力地擺擺手,說:“大頭我跟你說實話吧,我以前為了排雷這點手藝能在部隊混飯吃,什么都豁出去了,我從來沒給你丟過臉,也沒對不起大家,我干的都是自己分內(nèi)的事,你要是讓我回國,我哪還有臉活下去?多少弟兄都在地下看著呢,我以后還怎么安心吃飯?”
老油醋迎著大雪,續(xù)道:“讓我留在湛連,那是我活著的意義。”
湛江來捏滅了煙頭,他轉(zhuǎn)過身向橫村走去,在雪白的林木交替中,他依稀想起了那些犧牲的戰(zhàn)友。是的,他們生前都這樣說。
“晚上有演出,喝點?!?/p>
老油醋在雪中立正,在逐漸遠(yuǎn)去的背影前,端端正正地打了一個軍禮。
湛江來這輩子最高興的一件事,也許就是今天晚上的聯(lián)歡晚會,因為在今晚之后的第三天,他們這個直屬偵察連要奉命直插敵后方,他不想在今晚留下什么遺憾,就像對老油醋說的,要喝點,把中國爺們的豪氣喝出來,把兄弟情義融化進(jìn)酒精中。
文工團的姑娘們在醫(yī)院,也就是老宋所住的那個大山洞中上演了一幕幕催人淚下的現(xiàn)實劇,戰(zhàn)士們在同仇敵愾,在淚流滿面,有的在暗藏白酒,也有的將家書一遍一遍對折成方塊藏在胸前以求平安。
湛江來呢,在舞臺后抽著煙,他搓著手時不時看一眼舞臺后面,聽書里乖說,不少醫(yī)護人員也參與了這次演出,一個扮演黃世仁的家伙挨了不少戰(zhàn)士的罵,可是這個人始終保持著微笑,演出結(jié)束后與路過的女團員或者蜂擁而來的戰(zhàn)士互答友誼。
湛江來在終場的時候也沒看到蘇大夫,他有些手足無措,又有些埋怨。他見同志們都散去后,便像個沒頭蒼蠅似的闖進(jìn)后臺望了望,結(jié)果被人一轟而去。湛江來捏著煙頭無奈地躲在幕后,看著三三兩兩的姑娘卸下幕布,唯有吐出一圈圈的煙霧,暗嘆自己走了背運。
“湛連長?”
湛江來險些把煙頭掉在地上,因為他太熟悉這個聲音了,就像他們連照相時那縷輕飄飄又甜蜜的聲音。他手足無措地熄滅煙頭,起身整理腰帶說:“啊!這不是為中朝融洽么!”
說完就后悔了,這他娘的哪跟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