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diǎn)鐘，尹川醒來，走出帳篷，坐在一塊草坡上吸煙。正前方是北京西北面，130公里遠(yuǎn)處就是蔚市了。尹川在帳篷里夢見了林鷺，她像一條魚奮力在盛滿水的帳篷中游著，期望到水面透口氣，但是怎么也見不到水面，窒息得左右游動，結(jié)果尹川的胸口憋悶，醒了過來。

尹川腦袋里一片茫然，好像自己又坐在那片山坡上，鐵絲網(wǎng)上掛著“軍事禁區(qū)，請勿穿越”的提示牌，遠(yuǎn)方的群山在黑夜中晃動著。西藏人喜歡神話，連山也進(jìn)入神話，說有時候會看見兩座山打架，彼此跳起來去踢對方，第二天人們醒來，會發(fā)現(xiàn)幾百年在那里的山會少了一座，是被踢跑了。

不知什么時候Lisa也從帳篷里出來了，小聲說：“你是凍醒了吧，我是熱醒的?！?/p>

尹川點(diǎn)了點(diǎn)頭。

Lisa蹲在尹川旁邊，說：“借你一條腿行嗎？”

尹川笑著說：“兩條腿也行！”

Lisa就用胳膊抱著尹川的腿當(dāng)枕頭，伏在尹川的腿上。尹川繼續(xù)抽自己的煙。

Lisa問道：“老大，你總是讓人琢磨不透，為什么呀？”

“有嗎？我就是我呀?！币ǜ悴幻靼譒isa是什么意思，至少自己在Lisa面前是少有的放松。

“不清楚，反正覺得你很神秘，好像總在想非常高深的問題?！盠isa說道。

“那是假象，我沒有理想，怎么能想特別高深的問題呢？”尹川反問道。

“高深的問題不一定是理想，我總覺得你是個天文學(xué)家，在思考宇宙深處的問題?！盠isa伏在尹川腿上含糊地嘟囔。

“我還沒有一顆星星，怎么會想宇宙呢？”尹川繼續(xù)以問做答。

“那你現(xiàn)在正在想什么？”Lisa突然有了撒嬌的口氣。

自己現(xiàn)在正在想什么呢？尹川不知道如何回答了。自己既沒有想林鷺，也沒有想宇宙，只是半夜被夢驚醒了，然后失眠　　作為一種病的失眠，于是起來坐在這里抽煙，于是想到了那片山坡，山坡上長滿了油松和馬尾松，自己坐在那片山坡上，后面是鐵絲網(wǎng)，上面掛著“軍事禁區(qū)請勿穿越”。

尹川還是沉默了，如果告訴Lisa自己想到了這些，恐怕花一個夜晚也說不清楚了。其實，尹川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想到了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