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jù)徐志摩的侄子徐炎說,張幼儀一直是希望能夠復(fù)婚的。張幼儀總是把徐志摩的油畫,擺放在自己的房間里,將關(guān)于他的信息,放在寫字臺的玻璃板下面。雖然能干的張幼儀內(nèi)心明白:只要她愿意,在很多方面,她都可以做得比男人還好,可是一個骨子里傳統(tǒng)的女人,還是會把她的第一個男人當(dāng)做終生。
至于徐志摩,脫離了夫妻關(guān)系以后,用朋友的眼光來看張幼儀,也另有體會了,“張幼儀可是一個有志氣有膽量的女子”。但是,尊重依舊代替不了愛。1925年,他們?nèi)龤q的兒子彼得早逝,張幼儀讓志摩陪她喝咖啡,看歌劇《茶花女》,看肖伯納的《Joan Dare》。在最心痛的時刻,她仍然希望志摩陪在她身邊。
可是,徐志摩卻在給小曼的信里,大發(fā)牢騷,“再隔一個星期到柏林,又得對付張幼儀,我口雖硬,心頭可是不免發(fā)膩。小曼,你懂是不是?這一來,柏林又變成了無趣的難關(guān)?!?/p>
柏拉圖曾經(jīng)說過:個體在另一個人身上尋找的,不是他自己的另一半,而是與他的靈魂結(jié)合在一起的真理。張幼儀顯然不是徐志摩的真理,林徽因以及后來的陸小曼才是他追求的真理,張幼儀幾乎不幸地站在了真理的對立面。這是她無法擺脫的悲哀和不幸。
張幼儀1949年去了香港,認識了租她房屋的蘇記之,一個專門治花柳病的醫(yī)生。這位醫(yī)生性情溫和,談吐風(fēng)雅,不料老婆棄他而去,他獨自撫養(yǎng)四個孩子。相似的命運讓房東與房客惺惺相惜,加上住在一起,宛如一家人,難免日久生情。
1953年,蘇記之向張幼儀求婚了。張幼儀先后給自己的二哥張公權(quán)、四哥張君勱、兒子阿歡寫了信。四哥當(dāng)年規(guī)定妹妹離婚后五年內(nèi)不許再嫁,三十多年是多少個五年啊!于是回了電報,只有一個字“好”??墒腔氐郊依镉址椿诹?,跑回去又拍了個電報,變成兩個字“不好”。
二哥張公權(quán)當(dāng)年為妹妹做媒失敗,自己對原配也不滿意,他對自己很干脆,離婚娶了個知識女性,對妹妹卻另有要求,不許她再嫁?,F(xiàn)在,面對孤苦了大半輩子的妹妹的來信,他未置可否,說“讓我考慮考慮”。
只有兒子阿歡的信讓張幼儀淚流滿面,放下一顆心。信寫得通情達理,情真意切,“母職已盡,母心宜慰,誰慰母氏?誰伴母氏?母如得人,兒請父事?!?/p>
1953年8月,張幼儀和蘇記之在日本東京一家大酒店舉行了婚禮,五十三歲的張幼儀漂泊到此,終于找到了一個停靠的港灣。兩位歷經(jīng)滄桑的“好”人終于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半,和美平靜地生活了二十年,蘇記之因為腸癌先走一步。
張幼儀來到美國,希望和兒子一家生活在一起,不料遭到兒媳拒絕,“你姓蘇,我們姓徐,不能住在一個屋檐下”。
面對親情的疏離,七十多歲的老人依然沿襲著她一貫的堅強和隱忍,在兒子附近住下來,開始她規(guī)律的生活:每天七點三十起床,做完操吃早餐,一碗麥片粥,一個白煮蛋。平時看看報,走走親戚,上上老年課程,德文班、有氧操、編織班之類的。每周還搓一次麻將,允許自己有二百美金的輸贏。一切還是按部就班,有條不紊。
關(guān)于徐志摩的各版本傳記里,張幼儀只有薄薄的幾頁,在徐志摩活色生香的感情生活里,她是慘淡、單調(diào)的一筆,沒有人過多地關(guān)注。
她自己也沉默著,從不向別人披露那些陳年往事。直到八十年代,她九弟張禹九的孫女張邦梅,在哈佛大學(xué)圖書館無意發(fā)現(xiàn),她的姑奶奶竟然是大詩人徐志摩的原配夫人。這才有了1983年到1988年五年間,兩代人陸陸續(xù)續(xù)的談心,才有了《小腳與西服 張幼儀與徐志摩的家變》,才讓我們對張幼儀有了多一些的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