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放松下來。那輛大林肯坐起來很舒適，所以沒有亂流，也就沒有討人厭的機長為亂流道歉。司機和后座的男子一路都保持沉默沒講半個字，而凱勒也以沉默回應(yīng)。

他們下了環(huán)城快速道路，進入一片郊區(qū)地帶，幾番左轉(zhuǎn)右轉(zhuǎn)之后，車子來到一條綠蔭夾道的死巷 那塊“死巷”的路標讓他嚇了一跳 巷內(nèi)充斥著大片土地上的大棟屋宅。司機開進了一條半圓形的車道，在一棟殖民式建筑的龐大中央大廳入口前停下。

這回是后座那個大塊頭替他開了門，司機則往前走打開前門。他們兩人護送他穿過一個壁爐里點著火的大客廳，走下一條寬大的走廊，來到一個房間，凱勒覺得應(yīng)該是書房。里頭有個巨大的電視機，正在播一場網(wǎng)球賽，被關(guān)成靜音。里頭的書架上排著一套套精致的皮面精裝書，裝飾的陶器看起來有點像是前哥倫比亞時期的文物，兩張皮面單人沙發(fā)椅，其中一張椅子里坐著一名闊臉男子，兩頰坑坑疤疤，頭發(fā)像灰色的刷鍋鋼絲球，薄唇濃眉，那張臉上的表情就像凱勒離開紐約后看到的每個人一樣，讓人很難猜透。

但不知怎地，那張臉很眼熟。他從沒見過這個人，所以他是在哪里看到過這張臉的呢？

啊，是了。

“我想你不姓鮑嘉吧?！蹦敲凶诱f。

凱勒說的確不是。

“嗯，我不必知道你的姓名，”那名男子說，“但我猜想你已經(jīng)知道我的名字了?！?/p>

“沒錯，我想應(yīng)該是?！?/p>

“證明給我看?！?/p>

“證明？我相信你是霍瓦什先生。”

“勒恩 · 霍瓦什，”那名男子說，“你真認得出我，還是純粹蒙對了？”

“我，呃，認得出你。”

“他們怎么弄的，寄了照片去給你？”

凱勒點點頭。

“然后約好有個人會跟你在機場碰面，帶你來找我？”

“我想是吧。只講好我要跟一個拿名牌的人碰面，之后的安排就有點模糊了。”

“鮑嘉。”那個司機說，他站在凱勒旁邊，那個大塊頭則站在凱勒右邊。凱勒看不到那個司機的臉，但他聲音里面的嘲笑意味此刻確定無誤了。

“我不會挑這種姓的。”凱勒說。

“我一向很喜歡鮑嘉，”霍瓦什說，“但我不會想去找個上面有他名字的牌子，也不會想拿這么一個牌子。你原先假設(shè)是要來殺我的？”

凱勒沒吭聲。

“哎呀，放輕松點嘛。”霍瓦什說，“你以為我會因此對你不滿？老天在上，你不過就是接了一份工作罷了。誰要雇你，你也管不了。連誰雇你的，你都不曉得吧？”

“他們從來不會告訴我的?！?/p>

“這個嘛，我倒是可以告訴你。雇你的是一個叫凱文 · 迪利的小混蛋。猜猜他有什么下場？”

凱勒大概猜得到。

“重點是，”霍瓦什告訴他，“你現(xiàn)在沒有客戶，所以這個工作取消了。你現(xiàn)在不必殺我了?！?/p>

“很好。”凱勒說。

霍瓦什不知怎的覺得這很好笑，站在凱勒兩旁的人也跟著一起大笑起來。笑聲止歇后，霍瓦什說，“他說了一點，凱文 · 迪利，然后我們搞定他，讓他再也沒法說話了。他告訴我們你會搭哪班飛機，還有那一整套鮑嘉的狗屎玩意兒。我第一個念頭是，菲爾和諾曼就去機場等你，告訴你收工了，叫你回紐約去。嗨，鮑嘉先生，現(xiàn)在不需要你服務(wù)了，祝你回程飛機愉快，等等。送你上飛機，跟你揮手說再見，你回到你平素的日子。”

凱勒的臉一定是露出什么表情了，因為霍瓦什朝他咧嘴笑了。“平素，就是日常的、一般的生活。我看書的。不見得是你看到的這些，不過看過不少。你習(xí)慣看書嗎？”

“有時候?！?/p>

“是嗎？那你不飛到底特律來的時候，還喜歡些什么？”

凱勒告訴了他。

“郵票，”霍瓦什說，“我小時候也集郵。不曉得那些收藏現(xiàn)在跑到哪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