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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安氐讀小學(xué)六年級的一個冬日，天空突然下起了雨，老太婆讓紫薇給安氐送雨傘。紫薇一路摔了好幾跤，渾身像個泥猴似的，她站在教室的窗戶旁望著安氐傻笑，口里還叫"氐兒……氐兒……"一些同學(xué)嘻嘻地笑，安氐如坐針氈，對娘恨得牙癢癢，恨她不識相，給她丟人，更恨帶頭起哄的范嘉。當(dāng)他還在夸張地模仿時，安氐抓起文具盒，猛地向他砸過去，卻被范嘉躲過了，他沖上前來掐住安氐的脖子，二人廝打起來。安氐個子小，根本不是他的對手，被他輕易壓在地上。這時，只聽教室外傳來"嗷"的一聲長嘯，紫薇像個大俠似的飛跑進來，一把抓起范嘉，拖到了屋外。都說瘋子力氣大，真是不假。紫薇雙手將欺負安氐的范嘉舉向半空，他嚇得哭爹喊娘，一雙胖乎乎的小腿在空中亂踢蹬。紫薇毫不理會，居然將他丟到了學(xué)校門口的水塘里，然后一臉漠然的走回教室。

紫薇闖了大禍，卻像沒事似的。在安氐面前，紫薇又恢復(fù)了一副怯怯的神態(tài)，討好地看著她。安氐明白這就是母愛，即使神志不清，母愛也是清醒的。安氐情不自禁地叫了聲"娘！"這是安氐會說話以來，第一次喊她。紫薇渾身一震，久久地看著她，然后像個孩子似的羞紅了臉，咧了咧嘴，傻傻地笑了。那天，她們母女倆第一次共撐一把傘回家。

安氐把這事跟奶奶說了，奶奶嚇得跌倒在椅子上，連忙請人去把王■■叫了回來。他剛進屋，一群拿著刀棒的壯年男人闖進她家，不分青紅皂白，先將鍋碗瓢盆砸了個稀巴爛，家里像發(fā)生了九級地震。這都是范家請來的人，范父惡狠狠地指著王■■的鼻子說："我兒子嚇出了神經(jīng)病，現(xiàn)在衛(wèi)生院躺著。你家要不拿出1000塊錢的醫(yī)藥費，我他媽一把火燒了你家的房子。"

1000塊？王■■每月只能掙50塊，哪來的錢啊！看著殺氣騰騰的范家人，他的眼睛慢慢燒紅了，他用非?？植赖哪抗舛⒅限?，一只手飛快地解下腰間的皮帶，劈頭蓋臉地向她打去。一下又一下，她像只惶惶偷生的老鼠，又像一只跑進死胡同的獵物，無助地跳著、躲著，紫薇發(fā)出的凄厲聲以及皮帶抽在她身上發(fā)出的那種清脆的聲響，安氐一輩子都忘不了！

最后，還是生產(chǎn)隊隊長趕來制止了王■■施暴的手。隊長的調(diào)解結(jié)果是，雙方互有損失，兩不虧欠，不許再鬧了！一幫人走后，王■■看看滿屋狼藉的鍋碗碎片，又看看傷痕累累的紫薇，他突然將她摟在懷里痛哭起來，瘋婆娘，不是我硬要打你，我要不打你，這事下不了地，咱們沒錢賠人家啊，這都是家窮惹的禍！

這件事情后，安氐娘倆的關(guān)系陡然升溫和睦。安氐漸漸有了笑容，她順利地上了初中。

安氐13歲時，王家開始動安氐的心眼，老太婆做夢都想延續(xù)王家的香火。紫薇沒有指望了，王■■再娶媳婦更不可能。隨著王■■一天天變老，老太婆著急起來，她想到了安氐。認為安家欠王家的，該安氐償還……安宇銘知道后，惱怒了，丫頭她媽已經(jīng)毀了，不能再毀了她！

兩家的矛盾驚動了鄉(xiāng)村兩級干部和鄉(xiāng)派出所。懂點法律的安宇銘替女兒提出了離婚。

王家母子起初不干，認為是家事，政府管不著，老太婆甚至在派出所里以頭撞墻，躺在地上裝死。但當(dāng)她聽說她兒子如對安氐施暴，就構(gòu)成"強奸幼女罪"，要判刑時，她一下子老實了。

這時，安氐才知道自己的身世。她恨那個男人，不再同情瘋娘，她固執(zhí)地把自己歸為多余的人！

安氐清晰地記得，當(dāng)年離開王家時的情景。

那天，紫薇繼續(xù)保持著少有的清醒，仔仔細細地收拾東西。王■■抱著頭坐在門檻上，用干枯的手揪著頭發(fā)。老太婆病倒在床上，用手揉著胸口，長一聲短一聲地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