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五十年來千斛淚(5)

民國的身影 作者:蔡登山


1943年5月30日,顧頡剛在日記寫道:“2時半,履安氣漸促,至2時50分去世……履安與予結(jié)褵整整二十四年,今日永隔幽冥,忍之痛絕?!逼鋵嵲缭谒哪昵?,殷履安將顧頡剛父親的喪事料理完后,由蘇州抵成都時,身體已大大受損。顧頡剛說:“渠夙有胃疾,茲于短期中兩涉長途,舟風(fēng)浪摧傷其臟腑,憔悴至無人形,下站時幾不相識?!保ā段鞅笨疾烊沼洝罚┮院箅m有所恢復(fù),但元氣已傷。又患惡性瘧疾,高燒與吐瀉并作,終告不治。殷履安之逝,顧頡剛自是痛不欲生,他在7月27日的日記這么寫著:“征蘭之歿,予僅哭兩次,一氣絕,一入殮耳。獨至履安,則一思念輒淚下,今日又哭出。她對我實在太忠心了,教我如何不想她!今日與伯稼談履安事,又出涕,看《浮生六記》中《記逝》一章,又泣不可抑。噫,我心真碎矣?!?月1日日記又說:“心緒既壞,身體又劣,生不如死!自珍(按:顧頡剛之次女)謂從未見予如此頹廢。憶祖母死后雖有家庭之變,而有履安相輔,精神上尚不大難堪。今履安死,則‘臣無以為質(zhì)矣’。有生以來,從未有如此之傷心者也。”

而對于殷履安,顧頡剛更有著一份感佩之情,那是在1932年3月29日給殷履安的信中說:“我最感激你的,是你沒有虛榮心,不教我入政界。前數(shù)年,國民革命初成時,我的師友們何等得意,那時我要得一官容易得很。假使你存此勢利之見,要你的夫婿登上政治舞臺以為自己的光寵,朝晚在閨房中強聒,我也未必不會心頭一軟,滑到了那邊去??墒悄闶冀K無一言及此,使得我還能獨善其身,專心學(xué)問。這件事看似平常,其實正不容易。我們兩人,至少在這‘淡泊’上面是有共鳴的心弦了!因此,使我感到,我將來的學(xué)問事業(yè)如能成功,由于我的努力者一半,而由于你的輔助者亦一半?!?/p>

由于殷履安的逝世,使得顧頡剛求婚于譚惕吾。而因為譚惕吾將有遠(yuǎn)行,使得顧頡剛在新喪不久,就有“再婚”之舉。6月15日,他開始寫長信給譚惕吾,這封信共十頁,約九千四百字,寫了六天。顧頡剛說:“予與健常鐘情二十載,徒以履安在,自謹(jǐn)于禮義,此心之苦非他人所喻。今履安歿矣,此一副心腸自可揭曉,因作長函寄之,不知被覽我書,將有若何表示也。(此事本當(dāng)少遲,以彼將有遠(yuǎn)行,不得不速)”26日他收到譚惕吾的回信,十分意外,他在日記上說:“今日上午10時得健常信,態(tài)度甚冷,使我?guī)讜?。彼如何如此忍心?無意耶?弄狡獪耶?在柏溪時,折紙作兩鬮,一書譚,一書他姓,置于掌,祝而搖之,三次皆得譚。今夜復(fù)作兩鬮,一書成,一書不成,則三次皆得成。果爾,則健常此函特試我耳?!倍甑母星?,得此結(jié)果,終教他難以相信。于是27日日記又說:“晨3時半醒,想健常事,意不能自遏,天明即起寫信??唇衩鲀蓵_(dá)到后,彼將作何答復(fù)?!钡搅?0日他們兩人終于見面了,日記上這么說:“健常來,同到金剛吃茶、飯。談一小時。午間健常之來出予意外,渠云,為我想,須有子。為彼想,彼是一活動之人,不能管理家務(wù)。把她心中問題直接說出,反使予放心。予必設(shè)法,使彼此間相成而不相妨。”但譚惕吾還是拒絕了顧頡剛的求婚。后來王熙華教授在文章中亦說“抗戰(zhàn)中,顧頡剛的妻子殷履安病逝后,他曾向她求過婚,她以自己已不能生育而拒絕了。顧頡剛只得另行續(xù)娶,但他畢生愛著這位女子,至死不渝?!弊骷胰~永烈在《反右派始末》書中談到譚惕吾說:“1933年黃紹竑赴內(nèi)蒙古巡視時,調(diào)她作為隨員,從此她與黃紹竑有了密切的關(guān)系,以至成為黃紹竑的‘感情的俘虜’?!弊T惕吾前后追隨黃紹竑二十年,葉永烈還認(rèn)為譚惕吾之于黃紹竑,就如同浦熙修之于羅隆基,因此譚的拒絕顧的求婚,或許與此有關(guān)。

同年10月13日,顧頡剛接受友人蕭一山、羅根澤的介紹,開始和張靜秋女士交游了。張靜秋,江蘇銅山人,1933年自北平師范大學(xué)外語系畢業(yè)后,即與三位志同道合的同鄉(xiāng)女友,回徐州創(chuàng)辦立達(dá)女中?!捌咂呤伦儭焙髮W(xué)校停辦,她隨家人逃難至廣西桂林,任桂林女中教員,1940年轉(zhuǎn)至重慶等地教書,是時任職于中央大學(xué)柏溪分校。張靜秋篤信教育救國,一心在工作上,因此年屆三十五歲尚未結(jié)婚。1944年4月4日,顧頡剛與張靜秋訂婚,同年7月1日在北碚結(jié)婚。因考慮當(dāng)時公務(wù)人員生活太苦,不舉行婚禮,不發(fā)請?zhí)?,亦不印謝柬,只招待一些極熟的朋友,在蓉香飯店請了客。這是顧頡剛的第三次婚姻。 據(jù)葉永烈書中說,1945年,譚惕吾加入了中國民主同盟,站到中共的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旗幟之下。1949年1月,黃紹竑出任國民黨政府和平談判代表團(tuán)團(tuán)員。當(dāng)國民黨政府拒絕在國內(nèi)和平協(xié)議上簽字之后,黃紹竑出走香港,公開發(fā)表聲明,脫離國民黨政府。當(dāng)黃紹竑在香港時,譚惕吾幫助中共華南局和黃紹竑暗中接頭,后來促使黃紹竑從香港前往北平,出席中國人民政治協(xié)商會議第一次全體會議,使黃紹竑成為中國共產(chǎn)黨的戰(zhàn)友。

1954年以后,顧、譚雖仍有見面,但一屬于“中國民主促進(jìn)會”,一屬于“中國國民黨革命委員會”(民革),兩人開會時分別在政協(xié)與人大。1955年1月1日,顧頡剛在日記上說:“到惕吾處,長談,留飯。今午同席:曾萍、王偉、黃鏡吾、譚家昆及其子女(以上客)。譚惕吾及其子利民、女靜(以上主)。惕吾之母已于去年在京逝世。其子女二人則所撫孤兒也?!弊T惕吾終身未結(jié)婚,其子女乃是撫養(yǎng)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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