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比賽的航程很長,天空下著毛毛細雨,海面上還鋪著一層薄霧,我們甚至看不清楚其他船,但是推遲出發(fā)的我們卻出人意料地獲得了該級別第一名。勝利原因是杰克選擇了一條和其他船不同的路線,在那里風向發(fā)生了改變,我們剛好可以比其他參賽選手更早用到這股風。簡直太讓人激動了!那天下午維克圖拉(Victura)充滿了我們的歡笑。返回埃德加頓港的時候,杰克被一艘路過的摩托艇弄了一身水,他迅速收拾了一下,并換上了之前那套西裝。靠岸后不一會兒,我們又看見那架小型單引擎飛機從頭頂飛過,原路返回華盛頓,漸漸消失在薄霧里。
1950年5月,從米爾頓學校畢業(yè)后我和加甘一起開始了環(huán)歐洲夏季旅行。往家里寄的信顯示我當時“花銷肆無忌憚”,一路上曾在索倫托(Sorrento)被逮住偷煙灰缸,在佛羅倫薩(Florence)吃玉米片,在科莫湖(LakeComo)弄翻了一條小船,在貝希特斯加登(Berchtesgaden)參觀希特勒的鷹巢(Eagle’sNest),還在納粹的達考(Dachau)集中營緬懷過無辜的死難者。
秋天我將去哈佛讀書,我想我準備好了。
第五章混跡哈佛1950-1958
1950年秋天我進入了哈佛,這個哈佛還是父親和哥哥那個時代桃李長青的哈佛:大量的古樹分布在校園的綠地、院子和古老的紅磚建筑旁。富有傳奇色彩的教授如薩穆埃爾·艾略特·莫里森(SamuelEliotMorison)和約翰·肯尼斯·加爾布雷斯(JohnKennethGalbraith)穿著哈里斯牌的毛料夾克(HarrisTweedjackets),上衣口袋里揣著煙斗,匆匆走進擠滿“年輕學者”的教室。這里有社交團體,這里有黨派陣營。
哈佛對我來說并不陌生,一家人以前常常來看杰克和波比的秋季足球比賽。我甚至還見過當年在這兒讀法學院的小喬伊,他的宿舍之亂讓我簡直無語。哈佛園(HarvardYard)南邊有一排矮矮的宿舍叫威格爾斯沃斯(Wigglesworth),我的宿舍在C-31,打開行李的那一刻我突然有了一種奇特的感覺——一種成熟的感覺,雖然在很多方面我卻仍然還是個孩子,仍然是家里的小孩子。我期待做一個樂觀、簡單的哈佛男生:和新朋友們建立良好的友誼,接受著名教授的諄諄教導,沒事再踢踢足球什么的。結(jié)果呢,我的哈佛歲月復雜得超出了想象。
我有一個不錯的開始,室友人很好:他叫杜德利·理查德斯(DudleyRichards),身材修長,一頭淺茶色的頭發(fā)。我們在海恩尼斯港過夏天時曾偶然相識。杜德利和他的哥哥羅斯(Ross)都是航海高手,羅斯和波比在海上難分高下。
杜德利以前酷愛滑冰,十幾歲時曾是奧運會的希望之星。但是這個夢想在杜德利十六歲時破滅了:他跳水的時候一頭扎進了淺水區(qū),結(jié)果把脖子摔折了。經(jīng)過兩年多的密集理療他最終康復,但滑冰已然荒廢了許久。
大學第一年結(jié)束時,杜德利的不懈努力得到了回報,他在全國業(yè)余滑冰選手中排名第二。我們的友誼一直延續(xù)到哈佛畢業(yè)之后,那時杜德利接連贏得冬奧會的銅牌和銀牌,我還在遠方向他發(fā)去了賀函。1961年1月,杜德利與心上人、年輕的滑冰新星瑪麗貝爾·歐文(MaribelOwen)搭檔獲得了美國錦標賽(theU.S.Championships)的金牌??删驮谒聵I(yè)有成、愛情甜蜜之時,不幸的事情發(fā)生了。1961年2月,一架飛往布拉格(Prague)的飛機失事,杜德利、瑪麗貝爾·歐文連同整個參加世界花樣滑冰錦標賽(WorldFigureSkatingChampionships)的美國滑冰隊全部罹難。
那年秋天去哈佛報到時我開的是母親的老式藍色酷派。等攢夠錢,我換了一輛時髦的龐蒂亞克,并且給它裝了個特別的喇叭,聲音聽上去就像牛的怒叫:“哞——”我覺得這很有型而且很好笑。但正如其他事情一樣,牛喇叭最終傳到了父親的耳朵里,隨后,我便收到了他的來信:
我聽說你給自己的車裝了個特別的電鈴。我不想過多干涉你的事情,但我想讓你明白,周圍人看見你顯擺會有意見,你馬上會成為輿論批評的眾矢之的。要想從普通人里脫穎而出方法很多,取得好成績、贏得好聲譽和加倍努力,但別讓人指著你說:“這家伙他媽的以為自己是誰?”
我把牛喇叭卸了。
套上哈佛的運動服、戴上墊肩,征戰(zhàn)新生足球賽是年輕時最讓我興奮的事情之一。那時我身高六英尺二英寸,體重210磅,剛好是塊打大學比賽的料。在哥哥們曾經(jīng)戰(zhàn)斗過的場地上沖鋒陷陣——沒有什么感覺能比那還好。父親觀看了我所有的主場比賽,他帶著貝雷帽在邊線走來走去,發(fā)號施令,儼然一副教練的樣子。
那年秋天,一個親人的離世為我的快樂時光平添了一抹憂傷。10月2日,在與病魔斗爭許久之后,外祖父約翰·菲茨杰拉德去世。四年前,杰克的競選勝利曾讓他高興不已。外祖父的去世不僅標志著一個時代的結(jié)束,更為我的童年畫上了一條清晰的終點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