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5節(jié):史蒂夫的童年記憶(2)

最后的歌 作者:(美)尼古拉斯·斯帕克思


有時,他無意中聽到鄰居們在私底下抱怨,說小區(qū)房價不斷下跌,都是受他家菜園子的拖累。盡管如此,每年春天他家的菜園還是會重新播種,而且從沒有人敢直接向他父親抱怨。其實,如同史蒂夫一般,鄰居們都十分清楚,那樣做沒有任何好處,而他們也都知道,某一天會有用得著他的地方。

單從職業(yè)來說,父親是一個木匠。然而,他卻很有修理的天賦,修任何東西都很在行。從小到大,史蒂夫曾看他修過收音機、電視機、汽車和割草機,修過漏水的管子和屋檐上搖搖欲墜的檐溝,甚至還為州界線附近一家小工廠修過液壓沖床。

父親從沒上過學,但對機械和建筑原理,他好像天生就懂。每晚電話響起時,那個去接電話的總是他,因為基本都是打來找他修東西的。他接電話時總是不慌不忙,盡管電話那頭已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他們總有東西急需他去修理,他也總會耐心聽他們講完。然后,他會從舊報紙上撕下一角,小心仔細地將地址記在上面。掛掉電話后,他便鉆進車庫將要用的工具塞進工具箱,然后便背上工具箱出門去了。

通常,他都不會說要去哪兒,或什么時候才能回來。第二天早晨,在羅伯特·李將軍的雕塑下面,總會平展地壓著一張支票,那便是他晚上出工掙到的工錢。早餐時,父親坐在餐桌前,母親一邊替他捶背,一邊說過會兒要去銀行兌支票。多年以來,這便是他們唯一交流感情的方式。他們從來都不會吵架,有如故意避免爭執(zhí)的發(fā)生一般。他們在一起時好像很享受有彼此的陪伴,有一次史蒂夫碰巧看到他們看電視時手牽著手。不過,在家的十八年中,他從未看到他們彼此吻過對方。

如果父親一生只有一個嗜好,那毫無疑問便是玩牌了。沒有電話打來的晚上,他都會去海邊的棋牌小屋打牌。他加入聯(lián)誼棋牌室成為會員,但目的卻不是為了聯(lián)誼,反而純粹是為了玩牌。他和共濟會、圣地兄弟會的會員,以及退伍老兵坐在一起玩德克薩斯撲克牌,他們一玩就是好幾個小時,有如被牌局牢牢釘在了凳子上一般。

父親喜歡算牌--手上有一對六時,他會心算拿到四條六的概率是多少。然后,他才會決定是要一跟到死,或是明智地早早棄牌,或是要虛張聲勢繼續(xù)唬牌。他將牌局描述成了一種類似科學的東西,而牌運和輸贏似乎毫不相關。"訣竅在于懂得如何說謊。"他曾這樣說道,"當然也要能分辨誰在說謊。"后來,史蒂夫得出這樣一個結論--父親是一個知道如何說謊,又知道誰在說謊的牌局高手。

父親五十歲時,三十年的木匠生涯已讓他雙手幾近殘廢,而小島上卻有如雨后春筍般新蓋了一大批房子,但他已經不再為他們安裝窗戶頂上的裝飾條和門框,晚上有電話打來時他也開始不再理睬了。盡管如此,他攢下的錢依然足夠支付各種賬單,甚至在他彌留之際,他的存款還足以支付醫(yī)療保險不能涵蓋的部分。

周末的時候,他從來不去玩牌。星期六待在家里,他要在家里干些雜活兒,不然菜園子又要讓鄰居們看著心煩了。星期日從教堂回來后,他都要去車庫修理工具,忙上一個下午。然后,他周而復始的生活又從星期一重新開始。

父親從沒教過史蒂夫打牌,但他靠自己的聰明自學成才。有時,他幻想自己有敏銳的洞察力,別人詐牌時他一定能看得出來,但在大學和同學玩過幾次之后,他卻發(fā)現(xiàn)自己牌技平庸,不比誰差也不比誰好。

大學畢業(yè)后去了紐約,他偶爾也會回家看望父母。第一次再回到小島上時,他已經有兩年多沒見過他們了。當他推門進去后,母親馬上熱情地擁抱了他,還在他的臉頰上吻了一下,而父親只是過來和他握手說了句,"你媽一直都在想你。"然后,母親為他們做了蘋果派和咖啡,而他們吃完之后,父親便拿起夾克和車鑰匙準備出門了。

"不去了,今晚就不去了……"母親有如懇求一般對父親說。她一口東歐式的英語,口音依然和從前一樣重,"史蒂夫他,今晚才剛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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