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棄了跟爸對話的嘗試,桌上唯一的聲音,就是刀叉敲擊盤子的聲響。等吃完晚飯,我們就分頭做自己的事。長途飛行讓我累癱了,進房間倒頭就睡,不過每個鐘頭都醒過來,就像還在基地一樣。等到早上起床,爸已經(jīng)出門上班了。我邊吃早餐邊看報,試過要打電話給以前的朋友,不過都沒聯(lián)絡上。最后從車庫里挖出我的沖浪板,在路上攔了便車去海邊。浪不是太好,不過無所謂。已經(jīng)三年沒沖浪,一開始還真的很生疏,但就算是一點點帶著海味的小水滴,都會讓我希望自己能駐扎在海邊。
那是兩千年的六月初,氣溫已經(jīng)很高,不過海水很清涼。站在沖浪板上,從這個有利的位置看過去,看到海灘上不少人把東西搬進沙丘上的房子。我說過,萊茲維爾海灘總是擠滿了租好房子、來度假一兩個星期的小家庭,不過有時候也會有教堂丘或洛里來的大學生。后者總是比較有意思,我注意到其中一棟房子后面的露臺上,有些女生穿著比基尼開始曬太陽。我一邊打量她們,欣賞好風光,一邊跟上另一波大浪,整個下午就這樣,待在我自己的小世界里。
我想過要去"熱絡"看看,后來還是打消主意,因為除了我以外,那個地方,還有那邊會出現(xiàn)的人,應該都不會有什么改變。于是就在海邊小店買瓶啤酒,坐在碼頭上欣賞落日。大部分釣客都回家了,還留在這里的不是在清洗漁獲,就是把不要的丟回海里。過不久,海的顏色就會從灰藍變成橘紅,然后是金黃。碼頭遠處的碎浪上方有幾只鵜鶘盤旋,下面是戲浪的海豚快速掠過海面。我知道今天晚上是滿月的第一天,當兵久了,這種事都變得像本能一樣。那時候我腦袋里沒特別的念頭,隨意想到什么就是什么。相信我,不管怎么想,就是沒想過會遇到讓我心動的女孩子。
就在此時,我看到她往碼頭走來。應該說是她們,金發(fā)那個比較高,另一個棕發(fā)的很漂亮,兩個年紀應該都比我小,很可能是大學生。兩人都穿短褲和背心。棕發(fā)女孩還背著一個很大的編織袋子,就是有時候夏天去海灘會帶的那種大袋子。她們越走越近,我可以聽見她們邊走邊談笑,聽起來就是一副要過暑假的輕松模樣。
當她們走到近處時,我叫了一聲:"嘿!"這招實在不高明,應該也不管用。
金發(fā)那個證明我是對的,她看我一眼,打量我手上的沖浪板和啤酒罐,轉轉眼珠一副不耐煩的樣子;棕發(fā)女孩倒是出乎意料地友善。
"哈啰,陌生人。"她笑著回答我,"我想今天的海浪很不錯吧!"棕發(fā)女孩指指我的沖浪板這樣說。
她的響應讓我一下子失神,聲音里有一種出乎我預期的善意。棕發(fā)女孩跟金發(fā)女孩繼續(xù)往碼頭盡頭走去,我發(fā)現(xiàn)自己盯著她靠在欄桿上,心里天人交戰(zhàn),不知道要不要過去自我介紹,不過想想還是算了。這兩個都不是我喜歡的型,更確切一點說,我應該也不是她們會喜歡的那種年輕小伙子。我吞了一大口啤酒,努力不要再往那邊瞄。
雖然試過了,可是我的視線還是忍不住回瞟那個可愛的棕發(fā)女孩。我不想聽她們在講什么,可是那個金發(fā)的聲音很尖,實在很難不聽到。金頭發(fā)不停講著某個叫布萊德的家伙,說自己有多愛他、說自己的姊妹會是北卡大最好的、學期末辦的舞會是歷來最成功的一次,還說其它人明年都應該參加,不止這樣,金發(fā)那個還講到自己很多朋友都勾搭上兄弟會最糟的混蛋,有人后來懷孕了,不過都是那女的自己的錯,大家已經(jīng)警告過她之類云云。棕發(fā)女孩沒說什么,看不出她是覺得好玩還是無趣,不過三不五時會笑出聲。我又在她的聲音里聽到友善和體貼,讓我彷佛有種回家的感覺,這實在沒什么道理。把啤酒放在一邊,我注意到棕發(fā)女孩把袋子放在欄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