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瘦巴巴的喜歡穿雞心領襯衫面目和善的老師經常帶我們到處參加比賽,上同一個特色班的同學還有得獎的,我也參加比賽了但沒得過獎。沒辦法,一到比賽,我就完全不成了,總在關鍵時刻掉鏈子。在比賽完回學校的車上,我小臉蠟黃,感慨自己沒有過好日子的命,怎么一坐車就暈車。
后來我參加過一次區(qū)運動會比賽,江小湖也參加了。比賽前一天的晚上,我半天睡不著,懷揣興奮和不安爬起來在陽臺上打水用香皂洗了一次澡。沒想到正是因為這多此一舉,第二天換運動服時我發(fā)現(xiàn)小腿皮膚干燥都起了皮屑,一擦就下來一堆。
可能就是沒比賽的天份,我只差一厘米就能進跳遠的決賽而給涮下來了,旁邊的老師和同學都唏噓不已,我卻跟沒事兒人似的,心情絲毫未受影響。
我們終于還是沒有住上那幢新樓,它后來變成了商務中心。我們跟著許多住戶一起搬進了本院的另外一座新建的五層白樓。這次還是一間屋,我和鄰居家的老太太共用樓道里的另外一間房。老太太估計八十多歲了吧?花白的頭發(fā)在頭頂別成一個精致的發(fā)髻,還挺精神,從皮膚看出來像個南方人。
她家有個剛上小學二年級的外孫女嬌嬌,又伶俐又可愛,每天放學后就能聽到她在叮咚叮咚地彈鋼琴。她說這是她爸媽逼她練的,其實她喜歡體操和跳舞。
她經常教我練體操,我們在二樓樓道發(fā)現(xiàn)了幾塊被扔了的破席夢思床墊,就在上面開始練倒立。她有時候也和她外婆一起睡。我每天都回到自己的屋子做作業(yè),看課外書。
有一回,我從同學那兒借來幾本葉永烈的科幻小說,《深山黑影》、《秘密縱隊》、《紙醉金迷》什么的,老太太有幾天沒回來睡,嚇得我不敢一個人睡覺,只好開著臺燈。
夏天蚊子很多,我就把毛巾被從頭蓋到腳,頭上再拿枕巾遮著,只露出兩個鼻孔呼吸。從那以后,我再也不怕熱了。我常常做作業(yè)到十一、二點,睡后就像死豬一樣沒有反應。有一回北京地震,我還是第二天聽到議論才知道的。
和我經常玩的朋友是住在大院里另外一座樓上的郭翠翠和王楠。每當周末,王楠家里就會來一大堆親戚,聊天打麻將之類。我真羨慕她的家人都在北京。
“上星期我媽打麻將輸了幾百塊錢,我還急哭了呢!”王楠不好意思地跟我說。我嘲笑她的小氣,“你哭什么?反正都是自家人,就是輸了也沒虧??!”
“是啊,哭完之后我想通了,我以后不想再這么小心眼兒了?!彼f。
這次她家除了一堆親戚以外,還來了兩個個子高高的男孩,都是她的表哥。我們玩了一下午,他們問我有沒有日文名,我騙他們說沒有,他們就給我起了個“川茜美代子”,我還覺得挺好聽的。結果上廁所時他們在外面問我?guī)]帶手紙,我沒反應過來,說“帶了,帶了”,他們一陣狂笑,我這才明白原來這名字的意思是“竄稀沒帶紙”。
我總盼望著長大,至少長到王楠的表哥這么大。我多希望我的親人也能經常陪著我啊,可他們全在老家。
郭翠翠最有心眼兒。比起小氣來,我更討厭心眼兒多的,所以我和王楠的關系比跟郭翠翠要近一點。可王楠的媽媽是醫(yī)生,有點潔癖,我只好經常去郭翠翠家。
郭翠翠家住在一層,陽臺上養(yǎng)了許多綠色的喜陰植物,她一個人住在北屋,房間很大,有點俗氣,沒有什么多余的裝飾。奇怪的是,幾次搬家后,她住過的每一個房間都有一種陰涼舒適又略帶中草藥味兒的氣息,偶爾回想起來,我就覺得很神秘。
當時我們都特愛收集動漫貼紙,主要收集的是“美少女戰(zhàn)士”的卡片。王楠不玩這個,她覺得太費錢。
那天我又像平時一樣去找她,在看了我們各自的收藏之后,郭翠翠提出想交換一張卡片。那簡直是不公平交易,她的那張很容易得到,我的那張就比較珍貴了。我覺得她提出這個要求就很不可思議,于是我拒絕了她,我們吵了幾句嘴,我便離開了。剛走出門,她就喊了一聲我的名字:“明明!”我以為她要過來說點什么,便站住了,哪知她走到我面前,狠狠地關上了門,嚇了我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