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磊說,那些“小分隊員”所做的事情是:騎著摩托車在大街上巡視,一旦看見《都市早報》的零售攤點就停下來跟零售商們談?wù)劊瑒袼麄儭皸壈低睹鳌备氖邸侗狈綍r報》。
我相信,在勸告無果的情況下,那些身負使命的“小分隊員”會選擇恐嚇手段,進而實施暴力。你知道,他們年終獎金的多少跟這項使命能否完成有關(guān)。
我后來還聽說,在報攤被砸之后,有些零售商撥打了110報警,但警察對此無可奈何——那些摩托車大都摘去了牌照。
再到后來,許多零售商被迫放棄了《都市早報》的零售合同,但仍有一些人小心翼翼地繼續(xù)著。
在新的一年到來之前,《都市早報》突然在頭版發(fā)表了一篇《嚴正聲明》。這份聲明的發(fā)表,向讀者挑明了這場報社之間的“暗戰(zhàn)”。
聲明中的言辭非常激烈,它在標題中的提問咄咄逼人:《北方某報意欲何為?》
聲明長約1000字,它和一張圖片一起占據(jù)了半塊版篇幅,我摘引部分內(nèi)容如下:
“本報成功改版之后,在受到讀者的普遍好評之外,也遭到了《北方某報》的惡毒封殺。這種封殺采用了任何一個正直的人都不齒的手段進行。在此期間,連續(xù)有本報零售商遭到了身份可疑者的襲擊。他們的報攤被砸爛,許多待售的本報被撕爛后扔在大街上。我們相信,這樣的襲擊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用恐嚇零售商的手段來達到扼制本報發(fā)行量的增長勢頭。
“報社的發(fā)展是由讀者投票來完成的,絕不是單憑暴力就可以解決的。如果棍棒可以打出發(fā)行量和公信力,那么,還要一群有理想的職業(yè)新聞人干什么?
“我們不會相信,一份受到讀者歡迎的報紙會被這樣的非法手段所打倒。我們也不會因為這樣的卑劣手段而放棄我們一直追求的新聞理想,我們決不會放棄對這個城市抱有的希望,也不會放棄我們曾經(jīng)對讀者許下的諾言——堅定不移地向你提供實用性新聞!”
這份聲明還配發(fā)了一張圖片。圖片內(nèi)容是我所熟悉的一份“大字報”,上面有一句口號:“半年內(nèi)扼殺《都市早報》!”圖片下方,有一行文字說明:“本圖片拍攝于《北方某報》17樓公告欄。”
是誰向《都市早報》提供了這張圖片?我感到驚訝。
只過了兩天,答案就揭曉了。田磊告訴我,它的作者名叫陳彬。兩天前,他還是本報記者——他在那場“招聘之戰(zhàn)”中進入了本報,并且被安排在社會新聞部。但在此之前,他就已經(jīng)與《都市早報》簽下了聘用合同。他來本報應(yīng)聘的目的,是為了獲得某些秘密。他得手了,然后就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你怎么知道這些事?”我問田磊。
田磊扔給我一份當天出版的《都市早報》。在其中一篇報道的署名中,我找到了“陳彬”這兩個字。但我仍然不敢相信這樣的“間諜”手段會運用于一場報社之間的“戰(zhàn)爭”中。我猜測,陳彬也許只是完成了一次跳槽,而那張圖片是他到《都市早報》應(yīng)聘時帶去的禮物。
田磊笑了笑:“你會相信的?!?/p>
我還要補充的是,在《都市早報》的這份《嚴正聲明》發(fā)表之后,本報并沒有對此做出任何反應(yīng)。我后來聽說,周自恒只是在一次報社中層干部參與的宴席上提起了這件事,并且開了一句玩笑:“看起來他們有點急了,小心狗急跳墻!”
最終,這場“報社之戰(zhàn)”在一個政府官員出面調(diào)停后結(jié)束了。
我相信,那個官員是在《都市早報》發(fā)表《嚴正聲明》之后才決定出場的,他不能讓這樣一場報社之間的“暗戰(zhàn)”發(fā)展為雙方在報紙上口誅筆伐的“明爭”。
據(jù)說,在那個官員的安排下,兩個報社的高層人士在一起舉行了一次小小的宴會,地點仍然選在了利達大酒店的一間包房里。
田磊并沒有被邀請去參加那次宴會。顯然,這一次并不需要酒桌上的勇士。但他后來還是打聽到了宴會上的一些細節(jié),并且把他聽到的轉(zhuǎn)告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