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胡海生翻臉了,他說:“你不收下這筆錢,就別想從這里走出去。”
蕭原一言不發(fā),轉(zhuǎn)身向門外走去。但他被門口的幾個男人攔住了,那是胡海生的隨從。蕭原試圖進入屋內(nèi)采訪胡海生的時候,曾經(jīng)接受過他們的一番盤問。
蕭原心里一沉,立即掏出手機撥打了110。
胡海生并沒有制止蕭原報警的舉動,他冷笑著對蕭原說:“找警察幫忙?我倒要看看,警察能拿我怎么辦?”
警察很快就趕到了。那幾個派出所警察認(rèn)識胡海生,他們把胡海生稱作“胡老板”,見面之后就開始寒暄。過了一會兒,才有個年齡稍長的警察想起了被冷落在一旁的蕭原。
“是你報的警吧?說說怎么回事?”警察冷冷地問道。
蕭原正要答話,胡海生先開口了:“他冒充記者,私闖民宅?!?/p>
蕭原心頭火起,正待反擊,警察又說話了:“把記者證拿出來看看吧?!?/p>
蕭原掏出了臨時記者證,警察接過去仔細查看了一番之后,對他說:“你剛才就應(yīng)該把證件給胡老板看看嘛?!?/p>
“我一進門,就給他看了證件。”蕭原說。
“你沒給我看?!焙I鷶嗳环裾J(rèn)。
“你……當(dāng)面說謊?!笔捲f,他沒料到胡海生如此無賴。
“行了行了,”警察插進話來,“看沒看證件無所謂的,現(xiàn)在搞清楚就行了。蕭記者找胡老板是為了什么事???”
蕭原正待回答,胡海生又一次搶先說話了:“他來敲我的竹杠,他非說梁家雄軋李樹望是我指使的,還說如果我不給錢,他就把這事登在報紙上?!?/p>
蕭原告訴我,他當(dāng)時氣得說不出話來。待他冷靜下來之后,又認(rèn)為自己沒有必要再說什么,于是在警察的催促下離開了。
離開胡海生家之后,一個年輕的警察悄悄告訴蕭原,胡海生有些“背景”。
“什么‘背景’?”蕭原追問道。
警察微微一笑,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勸他放棄對此事的采訪。
蕭原并沒有聽從警察的勸告,他把錄音中的內(nèi)容補寫進了報道里,并且再一次把它提交給了編輯。他認(rèn)為,在他當(dāng)天取得的錄音資料里,胡海生和梁家雄都證實了自己在事發(fā)時的表現(xiàn)。
崔哲再一次攔截了那篇報道。這一次,他的理由是:蕭原的采訪手段不合規(guī)范,而如果程序違規(guī),內(nèi)容也不能采用。
崔哲對蕭原提供的錄音資料不感興趣,他問道:“你錄音之前征得對方同意了嗎?”
“沒有?!笔捲姓J(rèn),當(dāng)時他只想讓胡海生和梁家雄在錄音中自證其“罪”,而并沒有想到錄音需要事先征得對方同意。
崔哲認(rèn)為,在未經(jīng)對方許可的情況下取得的錄音,其證據(jù)效力是可疑的。
蕭原爭辯說,在那樣的情況下,他無需征得對方同意。他認(rèn)為,如果他就錄音之事征求對方意見,傻瓜才會同意。
蕭原并沒有說服崔哲,就像崔哲沒有說服他一樣。蕭原試圖將爭辯進行到底時,崔哲粗暴地結(jié)束了這次對話,他說:“這件事情再爭下去也沒有意義,只會浪費我的時間,我是你的部門主任,按我說的去做?!?/p>
說完這句話之后,崔哲轉(zhuǎn)身走開了。
蕭原后來拿著那篇報道和錄音資料去找了周自恒,他的請求再一次被拒絕了。周自恒支持了崔哲的看法。他認(rèn)為,在采訪梁家雄和胡海生之前,蕭原應(yīng)該勇敢地把錄音機拿出來,并且問對方:“我要錄音,你沒意見吧?”
蕭原曾經(jīng)問我,他要怎樣努力才能把那篇報道發(fā)表出來?
我也無計可施,但我提醒蕭原注意那個警察所說的“背景”。
“對了,我早該想到的?!笔捲冻隽嘶腥淮笪虻谋砬?。
我又提醒蕭原,如果胡海生真的有那種“背景”,那篇報道也許難見天日。
“你這么悲觀?”蕭原問我。
我承認(rèn),至少在這件事情里,我是悲觀的。根據(jù)我的經(jīng)驗,我認(rèn)為崔哲和周自恒攔截那篇報道的真實動機并不只是因為“采訪手段”的問題。我懷疑,在此之前他們曾經(jīng)收到過某個方面的“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