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講的故事大致如下:有一個5歲的小女孩,她叫小雨,她的厄運從一出生就開始了。母親在生她的時候大出血不治而死。然后,父親孤獨地撫養(yǎng)著她。在她4歲的時候,父親也身患重病死去。她只能跟著奶奶生活。然而,直到此時,這個家庭的不幸并沒有停止,一個多月前,她經(jīng)常無緣無故地流鼻血,到醫(yī)院檢查了多次才發(fā)現(xiàn)她患的是白血病。醫(yī)生說,只有做骨髓移植手術(shù)才有可能留住她的生命,否則她活不了多久,運氣好的話還能堅持兩年多,但無論如何都難以堅持到她8歲生日那一天。醫(yī)生還算了一筆賬,找到骨髓配型之后,完成全部手術(shù)的費用至少需要15萬元。
打來電話的老太太就是小雨的奶奶。這個陷入困境的老人在電話里告訴我,此前,為了替小雨的父親治病,家里早已經(jīng)把僅有的幾間平房賣了,目前已經(jīng)所剩無幾,雖然有一個朋友資助了5萬元,卻仍然無力負擔這筆巨額手術(shù)費。在朋友的建議下,她只好給報社打來電話求助。她說:“求求你們幫幫她吧,如果沒有錢,她就會沒命??!”
我雖然沒有見過這個老太太,但她的聲音使我想起了自己的母親。她觸動了我內(nèi)心里最柔軟的那一部分,所以我決定盡我之力幫幫她,于是我把她講的這個故事寫進了值班日記,并且特意加大了字號。做為一名接線員,我能做的只有這么多。我希望這樣做能夠引起崔哲的注意,我還希望報社能夠利用自己在讀者中的號召力,為這個老太太和她的孫女兒做些什么。
崔哲果然注意到了這件事。他認為,在春節(jié)過后的歡樂祥和氣氛中,這樣一個聽起來很悲情的故事足以打動讀者的同情心。在他的安排,一個叫徐浩的記者當天下午就去見了老太太和她的孫女兒。
這個故事在第二天見報了。它占據(jù)了大半個版,版面的中間配發(fā)了一幅照片——小雨躺在病床上,笑容天真。病床邊的吊瓶支架上掛著她為自己疊的一串幸運星。
在這篇報道中,徐浩寫道:“小雨說,她不怕死,因為如果她死了,就可以看到爸爸媽媽了。但是,她不想死,因為她不希望奶奶不開心。她看到奶奶發(fā)愁的樣子,她也很不開心,她知道,如果她不開心,奶奶就會更發(fā)愁,為了哄奶奶開心,她希望自己好起來,所以,她每天都要為自己疊一顆幸運星?!?/p>
也許是小雨的笑容打動了讀者,也許她說的那些話觸動了那些為人父母的人們……總之,如崔哲所料,這個故事勾起了許多人的同情心。在它見報的當天上午,就有幾十個讀者冒著雪來到報社,他們迫不及待地將現(xiàn)金交到了徐浩手中,希望他把錢轉(zhuǎn)贈給小雨。
我曾經(jīng)被徐浩叫去清點那些錢,所以見過幾個好心人。其中有一個是一家小企業(yè)的老板,他送來了3萬元,他說他曾經(jīng)有個女兒得了白血病,他沒能留住她的生命,但這一次他希望能救得了小雨。他很動情。我記得,說話的時候,他的眼睛里一直閃動著淚光。
就這樣,一個上午的時間里,共有9萬余元讀者捐款匯集到了徐浩手中。當天中午,徐浩把這筆錢和捐款者名錄交給了崔哲。
那個時候,我認為這件事繼續(xù)發(fā)展下去一定會是個“好消息”,我甚至因為自己在其中投入了也許微不足道的努力而有些自得。但是——我也不希望有但是——它并沒有像我想象的那樣發(fā)展下去。
那天下午,老太太來到了報社。我后來才知道,當天中午,徐浩已經(jīng)把報社收到9萬多元讀者捐款的事情告訴了她。
老太太站在報社1樓大廳里,見人就問怎樣才能拿到那筆錢。但是,并沒有人能告訴她,當她試圖沖進電梯時,保安把她攔住了。保安后來說,她曾經(jīng)跪在他面前,希望他幫忙找到那個能把錢給她的人,但他無能為力。他說,他試過打電話找崔哲,但崔哲拒絕下樓,并且讓他勸老太太回家去等待。
老太太轉(zhuǎn)而又找徐浩。保安幫助了她。后來,徐浩下樓把老太太領(lǐng)進電梯,并帶著她來到了17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