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李大爺一連病了好多天。
此刻,這些真實故事越發(fā)使我感到心驚肉跳,耳邊的“呼呼”風(fēng)聲,草棵子里發(fā)出的“沙沙”聲,聲聲撕扯著我那稚嫩而脆弱的神經(jīng)……
我知道在這風(fēng)雪交加的荒郊野外,我怎么哭喊都沒用,根本沒人聽見,只能拼命往家跑才能活命,不然就會凍死,或者被狼吃剩幾根小骨頭。
我背著書包,手里拿著一卷圖畫紙,不顧一切地往前跑,摔倒了,爬起來繼續(xù)跑,跑著跑著,忽然聽到前面草棵子里撲棱一聲,嚇得我“媽呀”一聲,一下子跌倒在地。
當我終于看清那是一只野雞撲棱棱地向遠處飛去時,這才哆哆嗦嗦地爬起來,拖著像面條似的兩條腿,跌跌撞撞,跟頭把式地繼續(xù)往前奔去……
漸漸地,我的神經(jīng)好像麻木了,不再覺得害怕,只是一個勁兒機械地跑著。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摔了多少跟頭,終于跑出了大草甸子,拐過山頭,忽然聽到村里傳來急促的狗叫聲,一聽到狗叫,我那麻木的神經(jīng)好像突然驚醒了,我頓時“哇”一聲哭起來……
第二天得知,我聽到狗叫時,一群狼正在圍攻溝口老胡家的驢圈呢。老胡家的狗和毛驢都被狼咬死了。父母都為我感到后怕,說我命大,說狼如果沒去圍攻驢圈,那很可能就來圍攻我了。
當我“嗚嗚”哭著撞開家門,雪人似的出現(xiàn)在父母面前時,看到飯桌上放著鑼、筷和小米……
“真是雅文嗎?”母親不敢相信是我。
這天晚上,母親頂著大煙泡已經(jīng)跑到河邊接我兩趟了,來回跑了四十多里路。她以為我被狼吃了,再也回不來了呢。
“媽……”我一頭撲到母親懷里哭起來。
母親看到我滿臉是血,手中的圖畫紙都被染紅了,一邊給我擦淚一邊問我怎么弄的,我回答不出來光是哭。
這時,頭朝下躺在炕頭的父親卻氣呼呼地罵起來:“你這個敗家的孩子,盡讓大人操心!往后不許上學(xué)了!明兒你再去上學(xué)我就打折你
腿……”操起炕邊的笤帚就要打我,被母親一把奪了過去。
這一夜,我耳邊總是響著鬼哭狼嚎的風(fēng)聲,腦海里總是浮現(xiàn)出■人的大草甸子……
第二天早晨,天還沒大亮,我就悄悄地爬起來,拿起母親不知什么時候給我訂好的圖畫本,裝好剛出鍋的玉米面餅子,躡手躡腳地向門外走去,很怕父親醒來不讓我去上學(xué)。臨出門,我回頭瞅一眼躺在炕頭的父親,卻發(fā)現(xiàn)他瞇著一只眼睛正偷偷地瞅我呢。
剛出門,母親就追了出來,從圍裙兜里掏出兩個滾燙的煮雞蛋,塞到我的棉襖兜里。母親一直送我到山口,叮囑我:“放學(xué)就回家,別讓爸媽再惦著了?!?/p>
“嗯哪。你快回去吧媽!”我轉(zhuǎn)身向那片大草甸子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去。
走出好遠,還看見母親一動不動地站在山口望著我呢。我知道母親的眼神不好,她早就看不見我了。摸著棉襖兜里熱乎乎的雞蛋,看著母親瘦小的身影站在白雪皚皚的山坡上,我鼻子一陣發(fā)酸,一股冰涼的淚水淌了下來……
雪停了,風(fēng)也停了,周圍是一片白茫茫的寧靜,只有我的雙腳踩在雪地上發(fā)出“咯吱咯吱”的響聲。我邊走邊尋找著昨晚的腳印,可是雪地上只留下一道道雪檁子,沒有一雙腳印,只偶爾看到幾只梅花樣的蹄
印……
三十四
另一件事就更可怕了。
這天夜里,雪下得很大,早晨一出門大雪就沒了鞋幫。
母親瞅一眼陰乎乎的、仍在下雪的天空對我說:“晚間放學(xué),雪太大就別回來了,到哪個女同學(xué)家里住一宿?!?/p>
“嗯哪。”我答應(yīng)一聲,又向大草甸子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去。
放學(xué)時,雪下得更大了,我遲遲沒有動身,犯愁到哪個同學(xué)家里去住呢。
羅老師問我:“張雅文,天都快黑了,你咋還不走?是不是雪大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