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許多余:思想戰(zhàn)役

最后的盛典:散文卷 作者:安意如


預(yù)備飛!我們?nèi)齻€同時松開雙手張開雙臂,向著蔚藍色的天空撲去

一座高山矗立在面前,莊嚴(yán)、肅穆。他偉岸的身軀宛如一聲嘆息,緩慢而悠長。我聽見清脆的叮咚聲和混濁的嘩嘩聲。左邊的女子哼一曲民歌,右邊的男人吼一首搖滾 一個嗓音明亮,一個聲音低沉。不論是黑暗的鞭策還是黎明的召喚,他們始終不動聲色,唱而不和,亙古對峙。流水長久對著冰冷的巖石歌唱。他沉默不語。他不卑不亢。

喧囂而寧靜,狂躁而鎮(zhèn)定。這就是高山上的流水。你無法明白他為何流得那般湍急,也無從知曉她為何流得如此清澈、纖塵不染。淫蕩的花朵帶著幾分挑逗從枝頭一躍而下,鉆進他的懷抱。參透一切的流水從來不為之所動而只付諸東流。當(dāng)落葉打著旋渦從山頂上盤旋而下,他緩緩地伸出手 接住,扔掉。這細(xì)小的過程便是一葉知秋。

生命在黏稠的土地里膨脹、生根、發(fā)芽,光天化日之下命運瞬間霉變,衍生為一曲晦澀的交響。我依然甘愿做一個指揮者,哪怕所有的演奏者都死去 我將指揮我自己。

他不停地?fù)]霍時光,生命,力,欲望。這些與生俱來的,從哪里來就該回到哪里去。

我崇拜這高山上的流水,他正直、叛逆,他善良;他憤怒、柔情,他清醒;他敢怒、敢言,他自由;他熱情、淡泊,他和平。

居住在此,你是他們的客人,卻沒人把你當(dāng)客人,你是他們的陌生人。當(dāng)霜打在焦灼的臉上,玻璃窗遍體冰花,雙眼開始逃亡,懷疑一切。你看看他們!你看看他們!一雙雙目光閃爍回避,那上面都覆著厚厚的雪。

我是你生命中的不速之客,貿(mào)然闖進你的軌跡,脅迫你走一段陌生的征程。

一道道森嚴(yán)的人的壁壘將我隔離、囚禁。我是孤獨的行人,花花世界與我何干我是獨來獨往我行我素身懷絕技的俠客,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除暴安良。

頑固的思想的毒瘤,老謀深算的意識的惡霸,欺軟怕硬的藝術(shù)的叛徒,我已經(jīng)擺還擂臺,只等你們來決一雌雄。

我是高山,我身體里澎湃的流水,川流不息。

戰(zhàn)無不勝的英雄,孤獨求敗。

孤獨的俠士馳騁四野,氣吞八荒。

前無古人,后無來者,他孤零零地行于天地之間。

這最后一場戰(zhàn)役,敵人異常狡猾,形勢十分嚴(yán)峻。敵人從未現(xiàn)身,又隨時會出現(xiàn)。敵人認(rèn)識他,他卻認(rèn)不清敵人。

思想已經(jīng)脫節(jié),一如這高山流水,前赴的奔流到海,后繼的還沒有接到行動的指令。

憤怒的俠士暴跳如雷。他撕開胸膛,還是聽不見自己心跳的聲音。

改良革命

奮斗消沉

雙臂已發(fā)麻,四肢已乏力,孤獨的俠士奄奄一息。

原野遼闊,一曲悲歌。

強之風(fēng)兮奈我何乘風(fēng)破浪淌大河。

暴之雨兮隨我意,酣暢淋漓好沐浴。

毒之光兮亂我眼,揭之黑暗露陰險。

響之雷兮轟我耳,張口吟之亮嗓門!

慘白之雪兮欲蓋彌彰,裁成白衣送醫(yī)生。

寒之霜兮焚吾身,投之火以變甘霖。

紛繁之小徑兮亂我行,展翅翱翔兮駕霧騰云。

現(xiàn)如今敵人何在兮惶惶然難見其身。

俠士俠士你莫哀,白首不妒少年白。

俠士俠士你莫恨,哪有將軍能常勝

俠士俠士你莫嘆,人生喜憂各參半。

俠士俠士你莫喜,最大敵人是自己。

我從枯草堆里翻身而起,這美妙的天籟是上帝的諭旨。我要將這場戰(zhàn)斗進行到底。

殺死別人不如拯救自己。我的命運始終握在別人手里,我是主角卻不是導(dǎo)演。我只是自己命運的播音員,潛臺詞早已被別人寫好。

我的生活始終被別人干預(yù),他們總是指指點點,像高山上陰險的溝壑,將純潔的流水引入預(yù)備的圈套。

我的思想也一直被別人控制,總有人對我橫加指責(zé),左右我的言行,正如愚蠢的堤壩,將奔騰的流水押入牢獄,并試圖改變其思想。

渴望與自己對決。

勝負(fù)已分。

我成了自己的戰(zhàn)利品,然而我不知道誰會接受我的饋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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