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七.謝道蘊:天上飛鳥的痕跡(6)

讀史做女人 作者:君子心


孫恩選擇了第三種。

叔父的誘殺只是義憤,揭竿而起也不過一時興起,在這個時代,生命很快就會消亡,無論做什么,其實都是走向墳?zāi)沟囊环N加速而已,可讓他驚喜的是,在那個極度壓迫又肆意放縱的時代里,民眾是那樣迫不及待地期待一場嗜血的宗教狂歡——幾天之內(nèi)就八郡響應(yīng),應(yīng)者云集,而清醒如他,自然清楚這不過是烏合之眾,那些狂熱的臉上帶著的不是征伐天下的雄心,而是死亡前的迷茫與宣泄——既無良將亦無精兵,天下士子之心皆側(cè)目而視,他是知道的。

因此他的行為出現(xiàn)了怪誕與不適當(dāng)?shù)姆闯#焊娮鲬?zhàn)常常改變目標;對貴族階層異常的殘忍,對老百姓也異常殘酷,故意放縱著信徒們的罪惡;拉著二十萬大軍撤退,把嬰兒都扔到水里說:“你們先去仙境,我隨后就到”;盤踞海島騷擾邊境,在還不至于走投無路的時候就投水自殺——他知道,從揭竿而起的那天,他就沒有退路了,前面不是改朝換代就是死亡,可是,那種清醒的直覺提醒著他,僅僅五斗米教的迷信并不能給他帶來真正的勝利,眼前這所有的成功,不過是末日的絢爛而已——現(xiàn)在能做的,只能是肆意著自殺式的狂歡,因為在前面,就是無窮無盡的無間道。

這個時候,征伐戎馬之間,他突然碰到了一個女人,一個奇特而罕見清醒的女人,他記住了她的名字——她叫謝道蘊。

血腥之夜,城敗將亡,在重重魔鬼的笑聲與無辜的痛苦呻吟里,那個女人站了出來,抱著三歲的小嬰兒,大義凜然地告訴他:“他不是王家人,要殺先殺我?!薄鸢阎?,她清澈而淡定地注釋著已經(jīng)這個魔王,他明白了,這同樣是一個清醒的靈魂。

如果說他的清醒是在于死亡之前的末日狂歡、恣肆妄為,那么這個女人的清醒卻是看破人生,超然物外——在這個人妖不分的性命旦夕危亡的亂世,在能看得見末日的人群里,雖然同樣清醒地掙扎——他走了下路,而眼前這個女人卻能超脫于世外——這是他一直向往卻永不可能達到的境界。

于是,歷史上出現(xiàn)了這樣一個奇跡,這個殺起嬰兒來都不手軟的魔王饒過了他生平最痛恨的貴族——

(“及遭孫恩之難,舉厝自若,既聞夫及諸子已為賊所害,方命婢肩輿抽刃出門。亂兵稍至,手殺數(shù)人,乃被虜。其外孫劉濤時年數(shù)歲,賊又欲害之,道韞曰:“事在王門,何關(guān)他族!必其如此,寧先見殺?!倍麟m毒虐,為之改容,乃不害”《晉書 · 九十六卷》)

有人說,這是因為謝道蘊的名氣;有人說,這是因為孫恩被謝道蘊的氣度折服,可看官注意了:謝道蘊的名氣越大,對于有著階級仇恨的孫恩來說越可憎,而孫恩是從來不肯敬佩倔強的人的——當(dāng)初不肯吃縣令尸體的妻妾都被肢解了,孫恩不是英雄,亦算不上梟雄,那種強悍對于這個男人來說,只不過憑填了折磨的樂趣而已——唯一能震動他的,就是清醒。

7.生活或者生命

很多時候,生老病死對于我們普通人來說不過傳奇罷了,大多數(shù)人的生活波瀾不驚地流逝,按照別人所說的、社會所要求的、眾人所期望的那樣走到生命的盡頭,然后,終止。小時候背誦座右銘,有蘇聯(lián)奧斯特洛夫斯基這樣一段話——“一個人的生命應(yīng)該這樣度過:當(dāng)他回首往事時,不會因虛度年華而悔恨,也不會因碌碌無為而羞恥。在臨死的時候,他能夠說:我的整個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獻給了世界上最壯麗的事業(yè)——為人類的解放事業(yè)而斗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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