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姬和幼小的兒子并沒有被子楚帶走,都留在了邯鄲。在呂氏結(jié)交的賓客和趙姬娘家人的保護下,兩人才幸免于難,沒被趙王捉住,“趙欲殺子楚妻子 得匿,以故母子竟得活”。
長期的隱姓埋名、四處逃亡和貧困無著的生活不可能不對一個幼童造成不良影響。在這樣沉悶無助的氛圍中,抑郁是必然的結(jié)果。無定的生活、家徒四壁的條件、缺乏交往的社會環(huán)境,都使得未來的皇帝形成了深深的抑郁人格。心理學(xué)研究表明,抑郁癥患者由于早年不幸的遭遇和孤獨、被遺棄的痛苦經(jīng)驗,往往需要以全力以赴的工作和對成功的極端追求來消除自身的自卑感,消除幼年的痛苦記憶。這對嬴政個人歷史的分析,同樣有效。
嬴政母子倆在趙國的逃亡避難路線和經(jīng)過,所有的史書都沒有記載。也許在秦朝建立后,官方就有組織有目的地清洗了這些內(nèi)容。我們可以想象孤兒寡母在路途中擔驚受怕、可憐兮兮的樣子。這更加深化了小孩子的抑郁人格和多疑心理。
因此,我們就會發(fā)現(xiàn)秦始皇不長的一生都在追求建功立業(yè),以求留傳后世的原因。他每消滅一國,就將該國的宮殿建筑仿造在咸陽,盡管他并沒有居住過;他要將全天下的有錢人都驅(qū)趕到關(guān)中來,近距離地感受自己的威嚴;他建立了高度中央集權(quán)的君主專制制度,自加壓力超負荷地工作,天下之事不論大小都由他自己決定。
公元前251年,嬴政從未相見的曾祖父秦昭王去世,留給后人一個強大的國家和一支龐大的軍隊??嗟韧跷坏奶影矅藭r已經(jīng)53歲,即位后史稱秦孝文王,子楚被冊立為太子。過長的太子生涯消磨了安國君志向的棱角,也損害了他的健康,加上他在宮中長期沉溺于酒色,導(dǎo)致身體虛空,無力應(yīng)付繁雜的政務(wù)。于是秦孝文王在為秦昭王守孝期滿后的第三天就去世了,在國一年,成為中國歷史上執(zhí)政時間比較短的君主之一。王愛華:《秦孝文王在位時間小議》,載于《秦陵秦俑研究動態(tài)》2003年第3期。
《史記·秦本紀》載:“五十六年秋,昭襄王卒,子孝文王立”,“孝文王元年 孝文王除喪,十月己亥即位,三日辛丑卒,子莊襄王立”。
孝文王去世后,子楚即位,史稱秦莊襄王。新王第一道命令就是任呂不韋為本相,封為文信侯,以藍田(今陜西藍田縣西)十二個縣為食邑。呂不韋成為秦國集官、爵、食邑最高等級于一身的唯一一人,震驚了滿朝文武。呂不韋十幾年的投資終于得到了回報,從此逐漸控制了秦國大政,秦國由此開始了呂不韋專權(quán)時期。
子楚和呂不韋當權(quán)后,就開始尋找趙姬母子二人。趙國經(jīng)過長平之戰(zhàn)等一系列打擊后,國力衰微,現(xiàn)在不敢再遷怒于趙姬母子。在經(jīng)過了6年的流亡生涯后,嬴政和母親一起通過外交渠道,被禮送到了秦國。
嬴政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國家。在這里,人們教育他說這是他的祖國,國君是他的父親。而他,則是極有希望繼承未來王位的嫡長子。遺憾的是,嬴政的人格、思想觀念和生活習(xí)慣都已經(jīng)在趙國的流亡生活中定型了。寬裕的王族生活和嚴肅正規(guī)的教育并不能改變這一切,反而加深了他的悲劇性人格。
一開始,年輕的王子在生活、語言和習(xí)俗上很難認同秦國的那一套,對嚴肅、華貴、高雅的王族生活更是難以適應(yīng)。生活差距和地位懸殊,延續(xù)了嬴政正常社會交往的困難。他現(xiàn)在成了一個高貴的抑郁癥患者。當他想到花園中親近自然的時候,有一群奴仆跟著他;當他想去偷聽下人談話的時候,后者避之不及。更為可怕的是,呂不韋與趙姬幽會的事實和傳言、私生子的陰影等陸續(xù)進入了嬴政幼小的心靈,強烈地影響著他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