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個案研究:中田秀夫的《午夜兇鈴》《貞子纏身》(5)

日本恐怖電影 作者:(美)杰伊·麥克洛伊


與此同時,高野舞和陽一都暈倒了。當恢復意識后,他們發(fā)現(xiàn)自己懸掛在貞子被投進而致死的水井的井壁上。這時我們又聽到吟誦聲:“聲聞是戲水,亡魂只是怪物”,陽一說:“讓我掉下去吧。”隨后他筆直墜入井中,緊跟著的是高野舞。此時陽一父親的魂靈顯現(xiàn),他告訴兒子:“把你的恐懼給我?!碑旉栆缓透咭拔栝_始往上爬到安全位置時,貞子追上他們,她問高野舞:“為什么你是唯一得救的人?”隨后掉落井中。對于貞子的問題,盡管沒有直接的答案,觀眾卻可以推測,這兩個人之所以脫離了貞子的魔爪,很可能是由于陽一藏于心底的父母親影像幫忙的緣故,特別是父親,他在第一集中是一個冷漠的人,最后終于挺身而出扶持和肯定自己的兒子。在一陣令人眩暈的幻覺中,這兩個人跳出了大島的旅館的游泳池水面。此時我們可以看到川尻醫(yī)師和貞子老年親戚的尸體漂浮于水上;川尻醫(yī)師的助手在游泳池邊,也已經(jīng)死去。

要說出這兩部電影的寓意現(xiàn)在看來可能是冒險。在《午夜兇鈴》中,貞子和其母親在鏡子中搖擺不定的樣子,暗示的是以個體身份認同形式存在的家庭形象的內(nèi)在化(internalisation)在傳統(tǒng)中所扮演的基本角色。但《午夜兇鈴》和其續(xù)集描繪了一個新的社會環(huán)境,在這個社會環(huán)境里,家庭這個母體不再為心理結(jié)構提供排他的唯一基質(zhì)。取而代之的是,無處不在的信息科技行使著廣泛的通靈工具的職能,或者,更確切地說,它是一個控制精神的裝置,隨機地傳播情感的性格(disposi?鄄tions)、性欲的強度、被去語境化(de?鄄contextualised)的人格面貌(personae)和跨越社會領域的不完整的自我(par?鄄tialselves)。 這兩部電影指出,信息科技通過設置一套擬像繁殖 在此繁殖中,個性那具有傳染性的碎片傳染著任何和其接觸的人,并重塑這些被接觸的人,使他們不再是他們完整的自己 文化,而引發(fā)了形態(tài)不斷改變的身份認同的流向。盡管在續(xù)集中,當父親的鬼魂叫陽一“把你的恐懼給我”,而使家庭創(chuàng)傷得到類似于治療的宣泄,高野舞和陽一隨后從充滿被遺忘創(chuàng)傷的水井 我們知道在井中有一個充滿混亂的通靈能量的巨大水池 里跳出水面,這個事實暗示了:從此以后,傳統(tǒng)的“人”的心理結(jié)構,將只由我稱之為“后人類”的真正大量的可能性(possibilities)的一小部分所構成。

對于這種詮釋,我們可以以第二部影片的結(jié)尾部分舉例引證說明。在《貞子纏身》最后的場景里,我們知道在影片開頭參與過高野舞調(diào)查活動的玲子的記者同事岡崎,現(xiàn)在正在精神病房就醫(yī)。他似乎從一個請求幫助的少女澤口香苗(深田恭子飾)手中接過了一盤詛咒錄像帶的副本,承諾他自己會看錄像帶,然后將副本轉(zhuǎn)交給第三者。但當他失去勇氣,決定不看錄像帶的時候,那個少女成了貞子的最新受害者,她的鬼魂開始糾纏他。照料他的護士給他拍一次性成像照片,當她一看到照出來的照片,從她臉上的恐怖表情來看,這是被來自陰間的通靈能量注入的反應,或者,更確切地說,在電影結(jié)束前的鏡頭中,少女的鬼魂出現(xiàn)在他的身后,平靜而心力交瘁地笑著的時候,我們可以猜想到岡崎的臉會開始變形。盡管大島旅館的游泳池事件得到了結(jié)果,精神宣泄療法最終卻沒有獲得成功。相反的,通靈的能量繼續(xù)不斷地繁殖傳播,從一個人轉(zhuǎn)移到另一個人,在理論上形成了無終點的鏈條或“環(huán)形的兇鈴”。個體的個性因此必須處于永久流動的狀態(tài)中。由于受到不停的修正(modification),自我因此成了隨機的裝置,一堆臨時的識別裝置,不是有凝聚力的統(tǒng)一體,而是一個心理、性情和個性碎片隨機組合的復合副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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