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孟子游齊 匡章勝秦
“有官守者,不得其職則去;有言責者,不得其言則去。我無官守,我無言責也,則吾進退,豈不綽綽然有余裕哉?”
——《孟子·公孫丑下》
孟子于子思書院教學直教至四十二歲,在這十多年的時間里,他默默地耕耘著,用知識的甘露滋潤著眾多英才的心田,使他們不斷地發(fā)育成長;用儒家思想的熱血澆灌著這滿園的奇花異卉,使他們望日迎風,迅速成材。他像一個擺渡的艄公,把茫然而來的青年,渡至仁義的彼岸,他像一個勇敢的騎士,策馬馳騁,在迅速擴大儒家思想的領域和陣地;他像一個手持火種的天使,在不斷地點亮一盞盞心靈上的明燈,點亮一盞燈便驅(qū)逐一片黑暗,照亮一片天地。在這十多年的時間里,天下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秦用商鞅進行變法,富國強兵;楚、魏用吳起,戰(zhàn)勝弱敵;齊用孫臏、田忌之徒,而諸侯東面朝齊;蘇秦、張儀縱橫天下,撥弄是非,天下無不以攻伐為賢……孟子反對上述這些人的思想觀點、政治措施和軍事行動,在孟子的心目中,他們根本不是什么英雄豪杰和大丈夫,而是十惡不赦的罪人。達些人越顯赫,越榮耀,越需要自己挺身而出,與之抗衡,拯救處于水深火熱中的天下萬民。他堅信,天下哪怕只要有一個圣君明王能接受他的“仁政”思想,整個天下便可運于掌握之中,人民便會安居樂業(yè)。為了實現(xiàn)這一崇高理想,必須出仕為官,手中無權(quán),怎么能夠推行仁政呢?商鞅倘不掌握大良造(相國兼將軍)的權(quán)柄,怎么能夠在秦推行新法呢?想到這里,孟子頗有失落之感,仿怫自己是久落平壤的猛虎,久困沙灘的蛟龍。孟子并非現(xiàn)在才意識到出仕和掌權(quán)的重要,而是在魯學習有成,自魯返鄒之前便清醒地認識到了這一點,只是苦于沒有時機。
時機終于盼來了。齊威王十年,孟子四十三歲,齊威王子首都臨淄成立稷下學宮,招天下文學游說之士。實際上是齊威王成立的一個智囊團,為其出謀劃策,以便富國強兵,霸諸侯,王天下。孟子決定游齊一展抱負,而且懷著必勝的信心。
孟子素來以孔子嫡傳自居,經(jīng)過這十多年的教學實踐活動,自信不僅精通儒家學說,而且有所建樹和發(fā)展。重要的是,如今的孟子,不僅在鄒,而且在整個中原各國,均享有賢名盛譽,不斷有人前來訪問,邀其出國一游,齊國就曾多次有達官貴人來邀。據(jù)此,他自信有這個資格和條件。
促使孟子游齊的另一個決定性的條件是對齊威王的信賴。在他的心目中,齊威王是個有為之君,必愛有識之士,必寵忠貞之臣。
齊威王原系一酒色之徒,初執(zhí)政時,日事酒色,聽音樂,不修國政,內(nèi)憂外患,交相侵擾。單以外患而言,諸侯并伐——威王元年,三晉因齊喪而伐靈丘;威王六年,魯伐齊,入陽關,晉伐齊,至博陵;威王七年,衛(wèi)伐齊,取薛陵;威王九年,趙伐齊,取甄。刀光劍影,尸橫血淌,地失親辱,使齊威王覺悟猛醒,他開始振作精神,欲選拔賢才,勵精圖治。
忽一日,有一士人叩門求見,自稱姓鄒名忌,本國人,知琴,聽說大王頗好音樂,特來求見。威王召見了鄒忌,賜給他一個坐位,使左右置幾于其前,進琴于幾上,鄒忌撫琴而不彈。齊威王問曰:“聞先生善琴,寡人愿聞至音。今撫弦而不彈,莫非是琴不佳嗎?抑或寡人待先生有不周之處?”
鄒忌舍琴,認真嚴肅地說道:“臣所知者,琴理也,像那絲桐之聲,樂工之事,臣雖知之,不足以辱大王之聽也。”
威王問道:“琴理如何,可說與寡人一聽嗎?”
鄒忌答道:“琴者,禁也。以之禁止淫邪,使歸于正。昔伏羲做琴,長三尺六寸六分,像三百六十六日;廣六寸,像六合;前寬后窄,像尊卑;上圓下方,法天地;五弦,像五行。大弦為君,小弦為臣。其聲以緩急為清濁,濁者寬而不弛,君道也;清者廉而不亂,臣道也。五弦依次為宮、商、角、徵、羽。文王、武王各加一弦,文弦為少宮,武弦為少商,以合君臣之恩。君臣相得,正令和諧。治國之道,不過如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