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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克興海戰(zhàn)(3)

埃及艷后:克婁巴特拉 作者:(德)艾密爾·魯特維克(Ludwig,E.)


他跺著腳在帳篷里橫沖直撞,時不時地停站在女王面前,對她潑口大罵。一開始克婁巴特拉還跪起身來聽他說話,后來見他只會沒完沒了地抱怨就干脆又拿起地上一掛長長的藍(lán)寶石項(xiàng)鏈,輕輕地把它蕩來蕩去,還讓它在手指間纏繞、滑動,用另一只手接住。后來,隨著安東尼的語氣和用詞越來越粗俗,她的表情也越來越冷漠。這時,安東尼突然在女王面前狂跳起來,克婁巴特拉順勢把項(xiàng)鏈?zhǔn)掌饋恚悦獗凰鑱y的腳步踏著。但安東尼故意用那雙大軍靴踩了過來,踩住了克婁巴特拉來不及收好的最后一點(diǎn)兒,并使勁地在腳底下碾壓,直到腳下咯咯作響,才肯作罷。

克婁巴特拉猛地一躍而起,現(xiàn)在她就那樣面對面地和他站在一起,目光像兩道金褐色的利箭一般直射到他那張漲得通紅的臉上,卻一言不發(fā)。然后,她迅速地從他面前走開,現(xiàn)在輪到她在這個狹窄的帳篷里踱步了,只不過她的步伐比安東尼的輕盈得多。安東尼喘著粗氣,重重地跌坐在她睡椅前的毛皮靠墊上。突然間,她開始大笑不止。真是遺憾,他又少了一艘戰(zhàn)艦!他剛剛踩在腳下的那根項(xiàng)鏈至少值一艘戰(zhàn)艦!好吧,讓他明天就去跟屋大維講和吧,回到他那神圣的羅馬去。她沒什么額外的要求,只要讓她帶著她所有的六十艘船順利地駛離海灣就行。

他也大笑起來,并用臟話粗魯?shù)厝枇R她。這一下女王被激怒了,猛地從帳篷的布壁上抓起一柄匕首,平時它就懸掛在她睡椅的上方?,F(xiàn)在,她拿著匕首逼迫安東尼從這個帳篷里滾出去。

在她伸手拿匕首的同時,安東尼也拔出了他的利劍,其動作之快令人不敢相信是他這樣一個肥胖臃腫的男人所為。但是看到她右手緊握匕首,左手指向大門時,安東尼身上的氣焰立即就灰飛煙滅了,他感覺到了女王爆發(fā)憤怒前的緊張,這一幕他已經(jīng)不止一次地在這個女人身上體驗(yàn)過。于是,他干笑幾聲,咆哮著緩緩地離開了帳篷。幾秒鐘后,為了讓她聽見,他又站在帳篷門外示威式地再干笑了幾聲,那神情儼然是一位年邁老練的滑稽戲演員。

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再次來到女王的帳篷前,想著剛才發(fā)生的一切,兩人都沉默不語。不一會兒,女王又捧著被安東尼踩壞了的項(xiàng)鏈笑了起來。

在第二天的夜幕降臨之前,雙方都做好了充分的戰(zhàn)斗準(zhǔn)備。由于對峙的兩軍相距太近,彼此都能看得見對方所做的準(zhǔn)備工作。這也符合羅馬古老的習(xí)俗,在次日交戰(zhàn)前,雙方都應(yīng)該公開地做準(zhǔn)備。為了讓密探相信他對勝利充滿了信心,安東尼在日落時分舉行了一次盛大的酒宴。他下令每道端到他面前的菜都必須讓女王先品嘗——盡管他們已經(jīng)和解了,但在安東尼內(nèi)心深處,還是不肯相信這個異邦女子。女王在梳頭之前就把要戴的頭花用毒液浸泡過?,F(xiàn)在,她正襟危坐在面帶醉意的安東尼身邊,周圍是一群酗酒高歌的軍官。她突然將頭上的鮮花摘下,扔到她面前的酒杯里,然后,她一邊歌頌安東尼如同再生的狄俄尼索斯,一邊邀請他與自己共飲這杯浸有鮮花的美酒。安東尼端起酒杯,正打算一飲而盡,她卻突然抓住他的胳膊,大叫起來:“你看,安東尼,你自己看看!我已為你嘗過食物,不是嗎?你不是想提防我陷害你嗎?行,你看一下要是我真的存心想殺你,是一件多么容易做到的事情!”她叫人帶上來一個囚犯——這是她事先就安排好了的——當(dāng)眾喝下那杯酒。不一會兒,眾人就目睹那個囚犯痛苦不堪地在地上翻滾掙扎起來,沒幾下就斷氣了。

作家普魯塔克記錄下了充滿羅馬式血腥味兒的這一幕。這件事情足以證明克婁巴特拉在這方面遠(yuǎn)勝于安東尼。她在眾目睽睽之下揭露安東尼對她的不信任,不僅能讓她丈夫在朋友們面前感到理虧,而且起到了搶先一步防范他設(shè)毒計(jì)謀害自己的作用。她不動聲色地端坐在宴席上,頭戴毒花,在觥籌交錯之間將這一切完成得天衣無縫。

次日清晨,安東尼登上了旗艦。突然,他發(fā)現(xiàn)艦尾有一尾小魚,那正是人們所說的“擋艦魚”。于是,遵循水手們迷信的古老規(guī)則,安東尼離開旗艦,登上了另一艘船。他怒氣沖天地命令將士們誰也不許談?wù)撨@件事,可消息還是到了克婁巴特拉的耳朵里,她臉色霎時變得無比蒼白。安東尼預(yù)感到兇兆后,把所有出身貴族的羅馬人全部集中到自己所在的那條船上,因?yàn)樗F(xiàn)在根本就不信任他們了。屋大維在這天的早晨遇到的卻是一位趕驢人,問起他的姓名時,他竟然機(jī)智地回答說:“我叫幸運(yùn)者,我的驢叫勝利者?!睋?jù)說,在同一時間,有一個羅馬老兵對安東尼嚷嚷:“難道我們靠身上的傷疤和誓言贏得的您對我們的信任,還不如這幾塊破舊的木艙板嗎?!把埃及人留在海上!讓我們回到岸上去,在那兒我們知道如何死戰(zhàn)到底打敗敵人?!?/p>

屋大維軍隊(duì)真正的指揮官是阿格里帕。他率領(lǐng)三個中隊(duì)的戰(zhàn)艦開始逼近安東尼的艦船,兩軍在相距不到一千六百碼遠(yuǎn)的地方停頓了下來,兩位將軍幾乎都聽得到對方發(fā)號施令的聲音。雙方在等待海風(fēng)。安東尼那些配有五到十排船槳的龐大船只也整編成了三個中隊(duì),紋絲不動地扼住海灣的入口。在這些戰(zhàn)艦之后,六十艘埃及軍艦靜靜地停泊在海灣里,實(shí)際上誰也看不見它們,因?yàn)辇嫶笈炾?duì)的陰影和重巒疊嶂的山峰阻擋了大家的視線??藠浒吞乩缫严铝?,全部埃及艦船按兵不動。目前,這兩位羅馬指揮官誰也不愿冒險向?qū)Ψ奖平皇窍挛绲暮oL(fēng)將安東尼的艦隊(duì)所構(gòu)筑的堅(jiān)固屏障撕開了一道口子,這種對峙僵持的局面也許會再維持一些時間。似乎天上諸神比這些人間斗士更急于看到結(jié)局,不過他們完全有理由這么想,因?yàn)樗麄冎皇菓?zhàn)爭的旁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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