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國藩跪稟父親大人萬福金安:
屢次接到二十三日、二十八日、二十九日、初二日手諭,敬悉一切。
男前所以招勇往江南殺賊者,以江岷樵麾下人少,必須萬人一氣諸將一心,而后渠可以指揮如意所向無前。故八月三十日寄書與岷樵,言陸續(xù)訓(xùn)練,交渠統(tǒng)帶。此男練勇往江南之說也。王璞山因聞七月二十四日江西之役謝、易四人殉難,鄉(xiāng)勇八十人陣亡,因大發(fā)義憤,欲招湘勇二千前往兩江殺賊,為易、謝諸人報仇。此璞山之意也。男系為大局起見,璞山系為復(fù)仇起見;男兼招寶慶、湘鄉(xiāng)及各州縣之勇,璞山則專招湘鄉(xiāng)一縣之勇;男系添六千人合在江西之寶勇、湘勇足成萬人,概歸岷樵統(tǒng)帶;璞山則招二千人由渠統(tǒng)帶。男與璞山大指雖同,中間亦有參差不合之處??旨視皞餮缘普杏峦?,而其中細微分合之故,未能盡陳于大人之前也。
自九月以來,聞岷樵本縣之勇皆潰散回楚,而男之初計為之一變。聞賊匪退出江西,回竄上游,攻破田家鎮(zhèn),逼近湖北,而男之計又一變。而璞山則自前次招勇報仇之說通稟撫藩各憲,上憲皆嘉其志而壯其才。昨璞山往省,撫藩命其急招勇三千赴省救援。聞近日在漣濱開局,大招壯勇,即日晉省。器械未齊,訓(xùn)練未精,此則不特非男之意,亦并非璞山之初志也。事勢之推移有不自知而出于此,若非人力所能自主耳。
季弟之歸,乃弟之意,男不敢強留。昨奉大人手示,嚴(yán)切責(zé)以大義,不特弟不敢言歸,男亦何敢稍存私見,使胞弟跡近規(guī)避,導(dǎo)諸勇以退縮之路?現(xiàn)令季弟仍認〔評點者按:此處原件缺數(shù)行字〕之不可為,且見專用本地人之有時而不可恃也。男現(xiàn)在專思辦水戰(zhàn)之法,擬簰與船并用。湘潭駐扎,男與樹堂亦嘗熟思之。辦船等事,宜離賊蹤略遠,恐未曾辦成之際,遽爾蜂擁而來,則前功盡棄。
朱石翁已至湖北,刻難遽回。余湘勇留江西吳城者,男已專人去調(diào)矣。江岷樵聞亦已到湖北省城。謹此奉聞。男辦理一切,自知謹慎,求大人不必掛心。
男謹稟
評點:由侍郎變?yōu)橄孳娊y(tǒng)帥
此時的曾氏已不再是一個在籍守制的前禮部侍郎,而是駐扎在湖南省城的團練大臣了。由文而武,由政事而軍事,曾氏的身份,幾乎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zhuǎn)變。因此,很有必要將這個轉(zhuǎn)變的過程說一說。
咸豐二年十月底,太平軍在圍攻長沙八十余天不能下之后,半夜渡湘江,取道寧鄉(xiāng)、岳州北去。湖南巡撫張亮基擔(dān)心太平軍隨時殺回馬槍,遂留下江忠源的楚勇兩千人駐扎長沙,又命羅澤南與他的弟子王錱在湘鄉(xiāng)招募湘勇千人進入省垣防守。
江忠源三次會試未中后,被大挑至浙江秀水縣去做知縣。咸豐元年,丁內(nèi)憂回新寧原籍,恰遇太平軍由廣西進軍湖南。江忠源帶著他所招募的楚勇在湘桂交界處的全州蓑衣渡打了一場勝仗,南王馮云山便死于此役。
這是太平軍起事來遇到的一個大挫折,也是清朝廷軍隊對太平軍所取得的第一場勝仗,雖然沒能阻止太平軍進入湖南,但江忠源及其楚軍卻因此仗獲得了“善戰(zhàn)”的稱譽,并因此受到朝廷的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