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貨商店旁邊是一家藥房,那兒有供外國人購買的旅游紀念品:塑料的針灸人偶。人偶不大,白色,手感有點黏糊糊的,上面標著數不清的針灸位置記號。銀針本身有三到八英寸長,用一個好像是自助式的針灸箱裝著。店里還有賣白色的黏黏的針灸耳模(中醫(yī)認為耳朵上集中了絕大多數的神經末梢)。在我?guī)Щ丶业募o念品中,這些人偶和耳朵模型最受歡迎,哦,還有在中國人人都戴的紅色毛主席像章。
我那個斯隆-凱特琳癌癥中心的朋友保羅·馬克思,對我?guī)Ыo他的耳朵模型愛得發(fā)狂。那時針灸技術還沒有傳入美國,中國人竟聲稱他們做手術時不用麻醉劑,只用銀針就行了。我們離開北京前的一個下午,一些記者被請去觀摩一場真正的手術。據說,患者躺在手術臺上,大睜著眼睛,看上去非常放松。我屬于連針刺都怕的那種人,就沒去參觀那個。能帶半打塑料耳朵回家我就很滿足了。在那家藥房里,還有一樣東西賣,但是我沒買。你相信嗎,在這個“清教徒式”的國家里,在這個據稱沒人為了愛而結婚,而是因為“政治上志同道合”的國度里,那家藥房里竟然有 春藥。
我爭取拍攝了另一則故事,是在“長青人民公社”。這個公社離我們住的賓館只有十分鐘.程。在賓館里我們享用著冷熱自來水,還有頗為豪華的浴室,公社里卻一樣都沒有。
我們拜訪了一家姓康的農戶。與之相比,我在威爾士見過的簡陋的礦工家庭簡直就像特朗普大廈般豪華??导矣袃砷g屋子,泥地,有一個磚和木頭做成的床,底下放著一箱煤炭供熱,屋外有間廁所,除此之外別無他物。然而,康一家照樣擁護共產黨。是的,他們有足夠的糧食,冬天能取暖,有干凈暖和的衣服穿,這一切都歸功于毛主席,是他把田地從兇殘的地主手中奪過來還給農民的。
我覺得這是個不錯的片子,因為這是我們唯一一次拍到了真實的中國家庭,美國觀眾們不僅可以看到中國人的生活狀況,也可以知道他們是怎么想的。我把片子發(fā)回了紐約,但就在長青人民公社和洛克菲勒中心之間的某個地方,它消失不見了。或許它還在.上轉悠吧。
一周漸漸過去,我慢慢習慣了那些漫長的工作時日,通常是從早上六點到凌晨兩點。我隨后意識到,我心中充滿壓抑和沮喪。行文至此,我仍能體會到那種感覺。
甜的事情說完了,以下就是酸的部分。
我和某些男同事處得很不好。甚至在我們還沒到達中國的時候,敵意就開始醞釀了。我們出發(fā)前在夏威夷停留了一個晚上。亨利·基辛格以及少數幾個白宮官員,包括尼克松的秘書羅絲·瑪麗·伍茲,還有演講撰稿人帕特·布坎南,都接到了克萊爾·布思·盧絲的邀請,要去參加一個小型宴會(盧絲夫人當時住在檀香山,是時代公司創(chuàng)始人的太太,也是個很難對付的女人)。經過一系列在《今日》中對基辛格的采訪后,我和他已成了好朋友,于是他問盧絲夫人我能不能也去參加那個宴會。酸澀的一幕從此拉開了。
我并不是唯一受邀的記者。約翰·錢塞勒去了,西奧多·懷特也在,但是作為唯一的女記者,我十分引人注目。那些未獲邀請的記者們(大多數名記者都未獲邀請)嫉恨我和基辛格還有白宮官員走得如此之近。在他們眼中,我是個一步登天的人,毫無經驗,驕縱又跋扈。那天,基辛格把我拉到一邊說了幾句話,這更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