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把碗中的食物放在追風面前,再摻上一些清水。我把碗中的糌粑倒進追風面前的碗中。母親又把她碗中的食物倒進我碗中。
她清清楚楚地罵了一聲:“死狗?!?/p>
父親看看她,什么也沒說。
狗伸出舌頭發(fā)出啪噠啪噠的舔食聲時,也響起母親用舌頭舔食碗壁上殘存食物的嗞嗞聲響。聽著伙伴們被涌流的鮮血刺激發(fā)出快樂的高叫,我不敢抬起頭來,感到頭上有一朵綠色的火苗在跳蕩在燃燒。那是從父親的眼睛噴射到我頭頂上來的。
父親看著廣場上人們來回奔忙,仍背倚那木頭沒有動彈。
“人家看我們呢,到你阿爸那邊去?!?/p>
我穿過廣場,身上帶著彩芹老師身上的香味。
“阿爸。”我說。
父親顫抖一下,抬起頭來。我感到包裹我的彩芹老師那香味離開我,纏繞到父親身上。但他臉上依然毫無表情,只是他脖子上那條蠶樣的傷疤微微有些泛紅。父親從不許人提他這道傷疤。父親這道傷疤據(jù)說是剿匪時留下的,這也是聽人傳說。我家的人總有些東西被這種傳說搞得十分神秘。一次,我悄悄打開墻角邊一摞四口綠色的子彈箱,發(fā)現(xiàn)了一個銅牌,上面系著的綢帶已被蟲蛀壞,這些東西包裹在一頂褪色的船形帽里,其中還包裹著一個轉(zhuǎn)業(yè)證書和退出共產(chǎn)主義青年團的證書。我入迷地看著這些攤在我雙手中的東西,門被人推開,門框里透進的一方陽光籠罩在我身上,我都沒有發(fā)覺,父親的形象在我眼中高大而又陌生。矮小的父親出現(xiàn)在門口,遮斷了那框陽光。我木然感到那團綠色火焰又在我頭頂燃燒起來。
父親過來,碰碰我肩頭,帽子和勛章與紅皮證件掉到地上。父親坐在暗處說:“坐下?!蔽揖偷剿磉呑拢粗敲秳渍潞兔被赵陉柟庀麻W耀金光。
“你要好好念書?!?/p>
“嗯?!?/p>
“長大了要有志氣?!?/p>
“嗯?!?/p>
“離開這個村子??疾簧蠈W校就去當兵。他們?nèi)羰鞘漳?,那些東西你拿去玩?!彼钢该弊永锬切〇|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