飽受暈船之苦后,我來到了新加坡,感受到新加坡人好客的熱情,他們的單層平房和香港的住宅大不相同,在美味的果汁外,我們嘗了一頓豐富的咖喱午餐,我也是平生第一次喝啤酒,這對我來說都是新鮮的經驗。
新加坡之后,我歷年來到過無數地方,成了一個環(huán)球的漫游者。每到一處地方,都加深了我對當地的認識及對其文化和人民的了解。不同聲音與景象融會交錯,使我深深感受到自己也是環(huán)球公民的一分子。文化或許有所差異,但人之為人基本上是相同的,他們有共同的需要和理想,就是免于饑餓、恐懼與困厄。離開新加坡后,廣州號向西越過印度洋,航向印度半島尖端的科倫坡,即現稱斯里蘭卡的錫蘭的首都。船停時間不長,但足夠讓我們在一個充滿殖民地色彩的廣場,在樹影婆娑的棕櫚下,享受清涼的果汁飲料。下一站是孟買,當時印度的繁盛商業(yè)城市。那里有被譽為世界八大奇景之一的空中花園。我沒有踏足這花園,也沒打探這花園到底是否仍存在。但我曾在市內寬闊的街道流連,街上各種車輛穿梭往來,嘈雜吵鬧,塵埃飛揚。之后,船過紅海,炎熱的氣候仿佛令一切都緩慢下來。航向蘇伊士港的途中,只見岸上黃沙萬里,海上沒有風,也沒有浪,只有迫人的熱氣,生活似乎靜止了。半睡半醒地,我們吃早餐、午飯、下午茶點、晚餐,如果還有胃口的話。在昏睡中,日子悄悄溜走。
我們在埃及賽德港停留時間甚短,不能到著名的金字塔和其他古跡一游,但我刻意下船,踏足在非洲的土地上,以便日后可以吹噓說,我在少年時期便曾到過亞、非、歐三個大陸。進入以氣候變幻無常而惡名昭彰的英倫海峽,在不足一小時內,和煦的太陽給重重陰霾掩蓋,溫暖突然給寒涼一掃而空,狂風怒哮,暴雨來襲。我們的巨輪在大浪中變成一葉小舟,我們這才領受到真正的海上生活。這種海流和天氣,是由地球自轉產生的名為“灣流”的巨型旋渦所起的作用。對西歐來說,灣流是上天的恩賜。溫暖的海流和寒冷的空氣相遇,遂令天氣極不穩(wěn)定。在英國,早上可能陽光普照,但不一會兒便變成陰天。我們由北海進入泰晤士河入??谒?,自然就要與這種氣候先打個招呼了。
我們就是在一個典型的陰沉早上,航進泰晤士河下游提巴利的倫敦港。本來擔心不知哪里可以找到英國文化協(xié)會的代表,但看到在船上認識的朋友早已在英國文化協(xié)會的橫額下齊集等候,便放下心頭大石。我們一行人將要乘火車到倫敦的維多利亞站,與其他文化協(xié)會的代表會合,并且可以領回自己的行李。 步出火車,我還沒想到,這兒,英國,就是我未來十年的家。英國文化協(xié)會的人即時上前迎接。這個組織旨在加強與其他國家,尤其是英國殖民地的關系。我們這一群來自英國最后幾個殖民地的學生,將住進英國文化協(xié)會的蘭開斯特宿舍。所有初來乍到的人,都先在這里住一陣子,上上熟悉環(huán)境課,才繼續(xù)自由行動,鳥散到各自的目的地,大都是大學宿舍,或與英國家庭共住。我對蘭開斯特宿舍印象最深刻的是它廣闊的禮堂。它的天花板很高,木板砌成的墻壁,地板也是木的,經多年踐踏,已成棕黑色,十足一個中世紀古堡的宴會廳,只是天花板上吊垂下來的,是洋燭形燈泡而不是真正的洋燭,也沒有豪華的錦緞布簾。廳內沒有地氈,也沒有家具,只有一行椅子和幾張長臺,環(huán)繞著四邊墻壁擺設,所有的活動都在這里進行。
兩日后,我發(fā)現宿舍原來離倫敦最大的公園——海德公園很近,只消步行一會兒便到。它的綠意和參天古樹,與周圍市區(qū)的三合土“森林”是一大對比。這只是我初睹英國公園的迷人景致,與較小的圣占姆士公園和偌大的植物公園相比,海德公園還是稍遜一籌。在莎士比亞筆下,英國有“翡翠之島”之稱,可謂名不虛傳。在倫敦的頭幾天,我有沉重的孤獨感。在這個有上百萬人口的大都會中,我只是渺小的一分子。我乘坐一個多小時公共汽車,帶著行囊和一顆孤獨的心,步向一間看來同樣孤獨空洞的住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