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施本想送喬伊斯回家,卻把她帶到了自己的寓所。她沒有反對。恰恰相反,她走在他前面,穿過房前的小花園,嗒嗒地踏上通往公寓側(cè)門的石階。進到屋內(nèi),克施本想請她喝點兒什么,她卻已經(jīng)在解扣子了,然后迅速鉆到薄薄的被單下??耸┳诖策?,還穿著衣服。他得到了他想要的,卻感覺滑稽而難堪。他不知道該先做什么,吻喬伊斯,還是解鞋帶。她替他做了選擇,這次誰是主謀毫無疑問。她坐起身,雙臂摟住他的脖子。淡淡的月光透過臥室和陽臺之間的四分窗照在她骨瓷般白皙的乳房上??耸┑皖^靠近她,吻著她的嘴唇,一手托起她的頭,一手捧著她的左乳。喬伊斯向后靠,閉上眼。克施的臉移向她的胸前,吻著舔著她的乳頭。他一直在嘬同一只乳頭,像是要囫圇吞下。喬伊斯的呼吸變得急促,她揪著克施的頭發(fā),克施再次吻她的唇,一手撫摩她的頭,另一只手移到她兩腿之間……喬伊斯攥住他的手腕,將他的手指停在那里。
“我想,”她說,“你該脫衣服了。”
大馬士革門外,一群婦女蹲成半圓在賣鮮切花和野百合。布魯伯格從她們身邊走過,來到市場時已是黃昏,店鋪正在打烊。兩個男人卷起一大匹布,一頭豎起往后店搬,仿佛架著個醉漢。街道遠處,肉店外,幾塊暴露在空氣中的牛肉招來成群的蒼蠅,幾個小販正圍著一個臨時火盆在爐火上烤肉串。
“看看這里,”他對雅各布·羅森,他那看不見的伙伴說,“這就是你想看到的嗎?但愿你沒失望?!毖鸥髂ǖ舾稍谘劬ι系难E,朝四周看了看。
布魯伯格漫無目的地走著。要是在以往,這些市場里熟悉的聲音、氣味、景象可能會吸引他的注意力,讓他流連忘返,此時他卻興味索然。但以往又是什么時候?一個月前,一年前?現(xiàn)在他能真切聞到的是喬伊斯今晨在他身邊驚醒時身體散發(fā)出的氣味。她許是夢到了那個遇害者。睡意蒙眬中,布魯伯格臉貼著她的脖子,又拱又蹭,猶如迷狂的寵物。他在外游蕩是要給她時間理清思緒,想好要對他說的謊言,他鼓勵她說謊。他對自己說這是為她好。放她走,這是他能做到的唯一利他的事。雖然沒什么大不了,總比什么都不做好。一小時左右,他就回家。
告別羅斯時,羅斯跟他說了另一個想法,或許是因看到摩托車上的喬伊斯替他難過吧??傊?,羅斯還想訂畫,是幾幅畫,畫佩特拉的古老神殿,布魯伯格都沒聽說過那個叫佩特拉的地方。羅斯要派布魯伯格去外約旦,費用由他出。喬伊斯可以陪他去(顯然羅斯不想讓他總想著那件事)兩個貝都因在阿拉伯半島、敘利亞和北非沙漠中游牧的阿拉伯人。衛(wèi)兵會幫助并保護他們,旅行有一定風(fēng)險,盡管出事的可能性不大,但還是需要有衛(wèi)兵。布魯伯格怎么想?他想找個地縫鉆進去。布魯伯格漫無目的地走在市場里,這一小段似乎專賣便宜明信片和香煙。既然接了個100英鎊的活兒,再接個500英鎊的又何妨?但不能和喬伊斯一起,去也得一個人去。
他從褲兜里掏出張紙,上面是復(fù)國主義組織打印出的一串地名,他們想讓布魯伯格去那些地方參觀,畫工作中的猶太男人和女人:洛茲亞襪廠(需要去特拉維夫)、德爾菲納織絲機、拉南巧克力爐、硅磚窯、還有一個合禮合禮,指按律法規(guī)定準(zhǔn)備的食品。屠宰場以及沙里齊迪克醫(yī)院的母嬰室。布魯伯格把紙團成一團,扔在窄巷入口一堆臭烘烘的腐爛蔬菜上,一窩城市流浪貓似乎在那里筑了窩。
布魯伯格回到塔皮奧特的家時,已過9點。他以為屋里會點著燈,看到房子漆黑一片,不禁微微吃了一驚。走進房門,布魯伯格給自己倒了杯白蘭地,坐在床沿上,一口喝干。過了一會兒,他把自己最喜歡的藤椅拖到外面,一屁股坐下去,活像個守大門的士兵在打盹兒。借著月的光亮,布魯伯格本可以畫畫,但他沒力氣也沒心情工作。半睡半醒之間,他聽到路上響起輕輕的腳步聲。聽到大門打開,他睜開眼。
“玩得不錯?”他沖小徑盡頭的一片暗影喊道,那暗影從小徑盡頭一直延伸到環(huán)繞花園圍墻的濃密的茉莉花,茉莉花吸收著皓月的光華,皎皎似雪。
喬伊斯停下腳步。
“他比我強?沒有比我更差勁兒的了,對吧?來,過來啊。我給你沖杯熱可可,替你鋪床掖被,假裝我們在冬天的倫敦,而不是這個長了蛆的地洞?!?/p>
她依然不動。布魯伯格笨拙地站起身,碰翻了藤椅,踉蹌著邁了三步。喬伊斯站在那兒,蒼白的面容寫滿悔意。但那不是喬伊斯,而是一個阿拉伯男孩兒。布魯伯格迅速往男孩兒的手上掃了一眼?!笆菢尵屯蠜_,是刀就趕快跑?!彼肫鸶赣H的話,似乎那句話在他腦子里存了40年就為這一刻。但他沒看到武器。
男孩兒連忙蹲下,手在地上亂抓,似乎抓起了什么東西,轉(zhuǎn)身跑開了。
“嘿!”布魯伯格在他身后喊,氣喘吁吁地追到門口,撿起塊石子,想扔出去,又放棄了這個念頭,石子掉在地上。他朝四周看了看,似乎搞不明白他是怎么到了這里。陌生的星座搖搖晃晃滑過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