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短命的蜜月
婚后,弗農和格拉迪絲的當務之急就是找一個棲身之所。由于雙方父母的房子都不夠寬敞,這對新婚夫婦只能暫時借住在朋友家里。后來弗農從奧維爾·比恩那里租了一塊地,距離老薩爾蒂約路不遠,他就在這塊地邊上搭了一棟只有兩個房間的簡陋小木屋。
比恩是當地一位富有的地主,也是弗農的一位姐夫,因此盡管弗農不怎么下地干活,也沒有遭到驅趕。雖然格拉迪絲心里清楚,他們能有個地方遮風避雨已經是很幸運了,但她還是認為奧維爾·比恩不夠大方,經常抱怨說:“哦,他給不了你多少好處,并不能真正幫上什么忙,但卻老是讓你覺得你欠他人情。有錢人就是這樣,最多也就是讓你勉強有口飯吃而已?!?/p>
每次看見比恩的豪宅,格拉迪絲心里都妒羨不已,她希望弗農能有點上進心—經常慫恿他讓姐夫為他尋一份穩(wěn)定的工作,或者至少向這位地主要一塊屬于他們自己的土地。但是弗農不愿意這樣做,格拉迪絲漸漸對改善生活失去了希望,同時開始覺得,自家那座小木屋的四面墻仿佛在漸漸向她壓來,讓她喘不過氣。但是她拒絕放棄,極力說服自己相信一切會變好的……而且必須變好。
格拉迪絲殫精竭慮地把他們的小木屋布置得舒適宜人。她把房子上上下下打掃得一塵不染;當初搭建房子時弗農用了一些不齊整的木料,墻板之間留有不少縫隙,格拉迪絲就用碎布條把它們全部堵上;她在空牛奶瓶里插滿野花,為色彩單調得令人壓抑的房間增添一絲活力。1934年春天,格拉迪絲發(fā)現自己懷孕了,她認為這是一個好預兆 —有了孩子后,弗農可能會變得積極負責起來,從而重拾以前的夢想。
盡管生活十分窘迫,弗農和格拉迪絲還是為即將為人父母激動不已。懷孕似乎讓格拉迪絲重新燃起了對生活的希望。每天早晨起來她都會有嘔吐的反應,這種情況一連持續(xù)了幾個星期,但她開心極了,知道孩子正在自己的肚子里成長。懷孕后的格拉迪絲沒有放棄她在服裝廠的工作,反而高興地說,每天走7英里的路上下班對她是個很好的鍛煉機會。她還相信,這種鍛煉可以保持身體強壯健康,為以后的懷孕做準備。除了改善家里的經濟狀況之外,格拉迪絲的最大心愿就是擁有一個大家庭。
至于弗農,他自然而然地想到,有許多孩子就意味著將來有許多人手在地里干活,這樣就可以增加家里的收入,減輕自己的負擔,而他那經常疼痛的背部也會少受點折磨。因此,格拉迪絲的懷孕讓這對年輕夫婦都對未來充滿了期待,盡管他們憧憬的理由各不相同。
1935年1月8日,那是一個寒風凜冽的冬日,中午時分埃爾維斯·阿隆·普雷斯利出生了。對于格拉迪絲來說,這次生產過程既漫長又痛苦:她遇上難產,身體大量失血。醫(yī)生驚奇地發(fā)現,格拉迪絲懷的是一對雙胞胎。據家人講,埃爾維斯首先來到這個世上,幾分鐘后他的孿生弟弟也出來了,但是一個死胎。
這是一個悲傷的時刻,弟弟的死亡抵消了埃爾維斯的出生給家人帶來的喜悅。弗農努力安慰妻子,但是沒有用,格拉迪絲呆呆地抱著活下來的孩子,對周圍一切事物以及所有人都不理不睬。最后醫(yī)生不得不掰開她的手臂,才得以抱出小埃爾維斯,把他清洗干凈后用一塊毯子裹了起來。
弗農和格拉迪絲給他們死去的兒子取名為耶西·加侖,第二天,一具小小的棺材停放在他們的小屋里,耶西就靜靜地躺在里面。普雷斯利一家窮困潦倒,教堂給他們捐贈了棺材,另外還在附近屬于教堂的公墓
里給了他們一塊墓地。又過了一天,耶西被葬在一個沒有任何標記的墳墓里,參加這個凄涼葬禮的人只有弗農夫婦。格拉迪絲不顧親朋好友們驚奇的目光,強烈要求他們不要參加葬禮。她只想獨自承受悲痛,希望他們能尊重她的想法。身體仍然還很虛弱的格拉迪絲拖著雙腳走向墓地,在來回的路上她都堅持自己抱埃爾維斯,弗農多次提出幫她抱抱孩子,她都沒有同意。
大蕭條時期,密西西比州的嬰兒死亡率相當高,因此每一個即將做母親的人都清楚,自己隨時有可能失去孩子。耶西的死讓格拉迪絲傷心到了極點。她把自己所有感情傾注到埃爾維斯身上,試圖用這種方法化解內心的悲痛,但是效果似乎不大,她還是會經常想起那個她再也不能抱在懷里的孩子。
格拉迪絲在家時一切圍著埃爾維斯打轉,她對弗農變得十分冷漠,很少和他說話。弗農則通常默默地站在一邊,就像一位寄居在這里的房客。格拉迪絲甚至很少讓他抱孩子。
諾拉·格林納達后來回憶說:“弗農一般只是靜靜站在一旁,有時慢慢踱著步,那副模樣就像是一個偶然經過的陌生人。至少有一半時間格拉迪絲甚至都沒有注意到他的存在。他不懂得,其實當時只要他給她適當的耐心和安慰,她就能從悲痛中恢復過來。她轉向自己的小嬰兒尋求慰藉,這一點也不令人感到意外—弗農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不過話說回來,她也從來沒有給過他機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