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們送三娃去醫(yī)院的同時，縣消防隊的三輛消防車全部出動了，呼嘯著穿過田地和山林，前往三石村。

三石村的大祠堂已經(jīng)不存在了，一片焦土，瓦礫堆中，橫陳著幾具燒焦的尸體，發(fā)出一股難聞的焦臭味，同時帶著一種難以描述的異香。在場的三石村的村民看見消防官兵來了，連忙迎上來，大致說了起火的情況，是食用油打翻在干草垛上，被煙頭點燃引起了火災。消防官兵在現(xiàn)場搜出了8具尸體，全部都是外村的死者，在場的三石村人沒有任何傷亡。那些消防員有些就是附近村子里的，據(jù)他們后來的議論，這事相當奇怪。根據(jù)現(xiàn)場火災的情況和三石村村民說的情形，當時所有的人都在祠堂內(nèi)吃飯，火災突然發(fā)生，那個祠堂是木質(zhì)結(jié)構(gòu)，一旦燃燒起來，火勢見風而長，難以遏制，不可能有那么多人逃得出去。

他們說，在場的三石村的村民不但沒有一個死的，連一點傷也沒有，但是他們的衣服卻全都燒得破爛不堪，依照衣服燒壞的樣子來看，穿衣服的人不死也得重傷。

而更讓他們不解的是，他們路過幾間房子時，分明從屋內(nèi)傳來呻吟聲。

一個消防員出于職業(yè)的敏感，趴到一間屋子的窗口朝內(nèi)看，看見床上躺著一個人，典型的燒傷癥狀，全身大面積潰爛，正在輾轉(zhuǎn)呻吟，屋內(nèi)散發(fā)著一種濃郁的香氣。那消防員當即便要進屋將人帶去醫(yī)院，卻被其他村民阻攔了。

“不用送醫(yī)院，”村長說，“他過兩天就沒事了。”

“胡說！”消防員為他們的無知而憤怒了，“燒傷得這么嚴重，再不送醫(yī)院就晚了！”

然而無論消防員如何勸說，村民們都不為所動，甚至那傷員的老母親，也冷冷地勸消防員不要多管閑事。

消防員們沒有辦法，只得抬著尸體離開了三石村，一路上不斷聽到附近房子里傳來的慘叫和呻吟聲，他們很想去看個究竟，但是村民們警惕地攔著他們，要他們不要多管閑事。

“這是怎么回事？”我感到非常奇怪。

“你這就奇怪了？”趙春山冷笑一聲，“更奇怪的還在后頭呢?！?/p>

這些消防員中有的人，暗暗記下了有傷員的房屋，最后一統(tǒng)計，居然有30多名傷員。根據(jù)當時的情況一推測，傷員的名單也出來了。他們向上級一匯報，縣里感到事情嚴重，連忙派了一個醫(yī)療大隊下鄉(xiāng)，出動了6輛救護車。

“6輛車啊，”趙春山嘖嘖嘆道，“縣醫(yī)院一共才兩輛救護車，其他幾輛都是卡車臨時改裝成了救護車?？墒悄悴略趺礃?？”

我被他神秘的眼神所吸引，不覺靠得更近一些，好聽清楚他說的話。

趙春山瞇起眼睛，一邊回憶，一邊繼續(xù)說下去。

那個醫(yī)療大隊半天后到了三石村，并沒有受到任何人的歡迎，相反的，所有的村民都對他們的到來顯示出排斥狀態(tài)。這些醫(yī)療人員常年在鄉(xiāng)下工作，倒也知道有些農(nóng)村的確有這種古怪情況。多半是因為農(nóng)村經(jīng)濟條件限制，使得人們不愿意花錢上醫(yī)院看病。他們并沒放在心上，依照消防員們提供的名單和地址，一一上門尋找傷員。

但是他們沒有見到一個傷員。

名單上的人，一個個生龍活虎地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冷漠而排斥地看著他們。

整個村子里，沒有一個傷員。

“名單上的人都很健康，每家每戶敞開門讓他們進去，沒找到一個傷員，”趙春山說，“他們只聞到一種古怪的香氣，特別濃的香氣?！?/p>

這是他第二次提到這種香氣了。

我忍不住打斷他的話：“那種香氣是什么樣的？”

“不知道，”他搖搖頭，“誰也說不上來，只是聞了讓人心里很難過，仿佛很想哭，”他望著我，又加了一句，“有的醫(yī)生莫名其妙地就哭了，問她為什么哭，卻又說不上來。”

“后來呢？”我急于知道下文，“三娃不是說三石村的人都已經(jīng)死了嗎？”

“是啊，”趙春山意味深長地看著我，“三娃是這么說的，那么多消防員也都聽見和看見了受傷的人，你說這事奇怪不奇怪？”

醫(yī)療大隊無功而返，帶回來的消息讓每個人都覺得奇怪。消防員后來又去三石村調(diào)查事故原因，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異常，仿佛一切都如三石村村民們所說的那樣，真的只是意外，真的沒有任何三石村村民受傷，至少表面上看來是如此。但是流言也就漸漸多起來了，附近村莊的人對三石村的事件都感到奇怪，有些人出于好奇，便有事沒事地跑到這村里來，想打探出一些什么事。三石村和附近的村子都是通婚的，這些人以走親戚的名義而來，自然是充足的理由。三石村的人到外頭辦事上學，旁人也努力想打探出一點消息來，但是他們的嘴很緊，什么也不肯說。不僅不肯說，三石村的人，漸漸地舉止怪異起來，似乎不大歡迎旁人到他們村里來。

“嗯，這倒是?！蔽覍λ麄儾粴g迎旁人這點，倒是印象深刻。

“不光是不歡迎旁人，”趙春山道，“他們自己也變得很怪?！?/p>

火災過后沒多久，三石村里3個女孩突然失蹤了，警察找遍了整個縣城，也沒找到人。村里的其他人也漸漸地變得古怪起來。他們村不算富裕，一向都比較節(jié)省，然而自從火災以后，仿佛突然都有了很多錢，各種平常農(nóng)村人不舍得輕易購買的高檔電器、衣服和其他商品，通過村里幾臺拖拉機，絡繹不絕地運進村中。趙春山曾親眼見過，有個40多歲、面皮粗糙、一向勤儉持家的女人，居然買了近千元的化妝品。不僅如此，村里的人還隔三岔五便到縣城里最大的游樂城游玩，一趟下來，幾百元便流了出去。這種不顧將來的消費方式讓鄰近村里的人連連嘖舌。有的好心人便勸他們不要如此，多為將來考慮，然而他們一律都是苦笑著說將來的事誰也說不定，誰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