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斯趁這個機會在一張紙上寫了不曉得什么東西，然后偷偷遞給馬克漢。

接完電話，林格斯特醫(yī)師傲慢地站了起來，帶著輕蔑的態(tài)度冷峻地看著馬克漢。

“難道檢察官的作用就是，”他冷冷地問，“拿侮辱人的問題讓備受尊敬的醫(yī)生難堪嗎？我倒不知道醫(yī)生看病人是非法的事——甚至是原罪?！?/p>

“我現(xiàn)在不是在討論，”——馬克漢特別強調(diào)“現(xiàn)在”兩字——“你有沒有違法。不過，既然你自己提起，我倒想問問——昨晚十一點到十二點間 ，你人在哪里？”

這個問題產(chǎn)生了震撼的效果。林格斯特醫(yī)師突然像是一根緊繃的繩索，慢慢地僵直挺立；他冷冷地看著馬克漢，原本優(yōu)雅柔和的態(tài)度頓時消失，而我也察覺出他壓抑在憤怒之下的另一種情緒：害怕。他的憤怒中透露出某種程度的不確定感。

“我昨天晚上在哪里，不關(guān)你的事?！彼浅３粤Φ匕言捳f出口，呼吸相當(dāng)急促。

馬克漢一動不動、冷靜地盯著眼前這個發(fā)抖的人。這樣的冷靜攻勢倒是完全瓦解了對方的防御，林格斯特醫(yī)師顯得有些情緒失控。

“你在這里指桑罵槐地羞辱我，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大吼著，變得面目猙獰，臉色鐵青；兩手痙攣，不停地抖動；他全身顫抖不止?！皾L出去——你和你的兩名跟班。在我叫人把你們轟出這里以前，馬上給我滾！”

馬克漢發(fā)火了，就在他準(zhǔn)備接腔時，萬斯拉住了他。

“林格斯特醫(yī)師正溫和地暗示要我們離開。”他說，并巧妙地把馬克漢拉到身邊，然后硬拉著他走出林格斯特醫(yī)師家。

我們坐上車，在回到史杜文生俱樂部的路上，萬斯一直愉快地竊笑著。

“好厲害的家伙!偏執(zhí)狂一個。或者，更像是精神錯亂的躁郁病患者——那種大腦有問題的人：時而瘋瘋癲癲，時而神智又很清楚?？傊指袼固蒯t(yī)師就是屬于精神不正常的那一種——這都是因為性需要無法得到滿足所引起的。而他也正好到了這種年紀(jì)。神經(jīng)衰弱——這位神經(jīng)科名醫(yī)現(xiàn)在就是這個樣子，隨時會突然發(fā)動攻擊?！パ?還好我及時救了你。這些家伙就跟響尾蛇一樣的‘安全’。”

他故作沮喪狀地搖著頭。

“說真的，馬克漢老家伙，”他繼續(xù)說下去，“你得好好仔細研究那家伙的臉——所謂相由心生。你有沒有注意到那位紳士寬闊的前額、不規(guī)則的眉毛、淡里透亮的眼睛和上緣薄而突出的耳朵？這人是個聰明的魔鬼，但卻是道德蠢蛋。小心這些梨形臉的人，馬克漢。就讓他們那些古希臘式的挑逗暗示留給那些會上當(dāng)?shù)呐税?”

“不曉得他真正知道哪些事？”馬克漢生氣地埋怨著。

“噢，他肯定知道一些事——這是毫無疑問的！要是我們也知道的話，我們的調(diào)查將會有相當(dāng)大的進展。從另一方面來看，他所隱藏的事實，多少和他不愉快的經(jīng)驗有關(guān)。他的優(yōu)雅作風(fēng)有點過頭了。禮多必詐，他下逐客令時的暴跳如雷，才是他真正的心情?！?/p>

“沒錯，”馬克漢同意。“問到有關(guān)昨晚的事，他像是吃了炸藥一樣。為什么你要我問他這件事？”

“有很多理由——他佯稱自己才剛剛看到歐黛爾小姐被殺害的報導(dǎo)，顯然很虛偽；他聲稱保護病人隱私的話過于虛假；他自認對那女人充滿父愛情愫的告白，過于謹慎而且不夠真實；另外，他拼命努力地要想起他最后見她的時間——特別是這點，讓我更加懷疑；還有，他那張臉上發(fā)狂的表情?！?/p>

“嗯，”馬克漢承認，“這個問題發(fā)揮了作用?！蚁胛业迷僖娨淮芜@位上流社會的醫(yī)師。”

“你會的，”萬斯說，“我們剛剛只是出其不意地找他，不過下一次在他有時間思考并且編造說法后，他將會有能力反擊。……反正今晚已經(jīng)告一段落，到明天之前你有足夠的時間好好思考對策?！?/p>

不過對于大家關(guān)心的歐黛爾謀殺案來說，這一晚還不算告一段落。我們回到史杜文生俱樂部的休息室沒多久，一名男子走向我們所坐的角落，很有禮貌地向馬克漢行了個禮。讓我意外的是，馬克漢站起來和他寒暄問好，并且指著位子示意他坐下來。

“我還有一些事要問你，史帕斯伍德先生，”他說，“如果你有時間的話。”

就在聽到他名字的時候，我更加專注地盯著這個男人看，因為，我承認對這位昨天晚上陪死者外出吃飯看戲的神秘護花男子十分好奇。史帕斯伍德是典型的英國貴族，動作一板一眼、慢條斯理而保守，穿著時髦雅致。他的頭發(fā)和胡子泛著灰白——無疑地，這更加襯托出他皮膚的白皙。身高六尺的他身材比例勻稱，不過稍顯有點瘦。

馬克漢介紹他和萬斯與我認識，同時簡單說明了我們和他一起在調(diào)查這件案子，要他完全信任我們。

史帕斯伍德剛開始還懷疑地看著他，不過很快地就決定聽從馬克漢。

“我把自己交給你了，馬克漢先生，”他回答得相當(dāng)有教養(yǎng)，不過聲調(diào)有點高亢，“你認為任何有幫助的事，我都會配合?！彼鎺敢獾叵蛉f斯微笑。“我的處境不妙，所以有些敏感。”

“我是主張揚棄道德論的，”萬斯輕松地說，“無論如何，我都不是個道德論者；所以我對這件事持有的態(tài)度是相當(dāng)開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