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們必須放棄內(nèi)神通外鬼的想法，"在契斯特·格林被殺之后幾天的某個早上，他在馬克漢的辦公室里哀嘆。

萬斯還是那副懶洋洋的德性。

"你知道嗎，警官，我可不這么想。相反的，這非常明顯的是個內(nèi)神通外鬼的案子，雖然不是你所想的那種通法。"

"你認為是這家族里某個成員干的?"

"呃--也許該這樣說：是有這種可能，"萬斯若有所思地抽著他的煙。"不過，那并不是我真正的意思。那是一種情境，一串狀況--一種氛圍，讓我們這么說--犯罪就是這么回事。這項罪行的起因，是一種隱晦的致命毒素。而那毒素，是在這格林大宅里產(chǎn)生的。"

"這么說來，我必須逮捕一種氛圍--或者是一種毒素。"希茲哼著鼻子說。

"警官，等著你用手銬腳鐐伺候的罪犯是有血有肉的--我是說氛圍和毒素造成的那個罪犯。"

一直批閱這件案子的各項報告的馬克漢，沉重地嘆了口氣，背往后一靠，舒服地坐下來。

"那么，我祈求上帝，"他恨恨地插嘴說，"指引我們兇手的身份。媒體炒個沒完沒了，今天早上，還會有另一批記者要到我這里來。"

在紐約新聞界的重大事件中，幾乎找不到另一件事可以如此頑強地緊緊抓住社會大眾的想像力。朱麗亞·格林和艾達·格林的槍殺事件，媒體只是以敷衍了事的情緒反應一番；但在契斯特·格林命案發(fā)生之后，新聞報導開始有了一種截然不同的態(tài)度。這個事件里有些傳奇、邪惡--喚醒了那些被遺忘的犯罪故事(作者注：總的來說，在被新聞界提及的、某種意義上可與格林血案相比擬的有名的案件中，包括了藍杜、吉·帕普提斯、托普曼、費茲·哈門、貝兒·吉尼士女士的謀殺案；狂歡酒店謀殺案；荷蘭凡德林登毒殺案；"貝拉之吻"馬口鐵窒息而死案；瑞萬雷醫(yī)生威廉帕瑪謀殺案；毒打致死的班哲明·那坦案)。專欄作家無不竭力報導格林家過去發(fā)生的事，徹底翻查格林家譜、鉆研陳年舊事來光大篇幅。老托拜亞斯·格林的記錄一再見報，而他早年的故事，更已成為街談巷議的公共財產(chǎn)。篇幅驚人的報導之中，穿插著每位家族成員的照片；而格林大宅本身，更是每一個可能的角度都有照片，動不動就被當做插圖出現(xiàn)在犯罪現(xiàn)場的浮夸報導之中。

全美都在炒作格林家殺人事件的新聞報導，連歐洲的新聞界也不例外。這樁悲劇，已被描述成社會地位顯赫的格林家族和先人浪漫色彩的傳奇故事，對那些盲目成性和勢利眼的社會大眾，更具有不可抗拒的吸引力。

警察局和檢察官的辦公室，理所當然是這些新聞人員煩擾的對象；而同樣理所當然的，如果緝捕罪犯的努力成為泡影，希茲和馬克漢還會更煩。馬克漢已經(jīng)在辦公室里召開了好幾次會議，仔細、辛苦地討論過每一項事實；然而，還是沒有人提得出任何有用的建議。契斯特·格林謀殺案發(fā)生兩個星期后，就已經(jīng)顯示出這是個難以突破的僵局。

不過，那兩星期之間的萬斯可沒閑著。這件案子的復雜情節(jié)，已經(jīng)攫住并深深吸引了他的興致；從契斯特·格林請求馬克漢協(xié)助的那天早晨開始，這個案子就一直在他腦中打轉(zhuǎn)。有關(guān)格林家殺人事件的事他說得不多，卻參與了每一次會議。從他不經(jīng)意的評論中，我知道本案所呈現(xiàn)的疑點不但強烈地吸引住他，也相當讓他費解。

他深信格林家血案上演的大宅本身就握有罪行的秘密，所以他特別在沒有馬克漢的陪同下，數(shù)度造訪這個家庭。事實上，從第二次血案發(fā)生以來，馬克漢其實也只去過一次。他當然不是逃避責任，他能做的事很有限，而且那時他辦公室的例行職務(wù)特別繁重(作者注：那時他頭上有著名的"摻水牛奶"丑聞案，格林家殺人事件發(fā)生時，剛好是審理期間。此外，那時紐約市正在緊鑼密鼓地進行反賭博運動，地方檢察官辦公室必須負責所有的起訴工作)。希蓓拉堅持合辦朱麗亞和契斯特的葬禮，最后決定把二人安葬在林野墓園，葬禮在馬爾坎一個私人小教堂中舉行，只通知了少數(shù)親密的熟人(雖然在建筑物的外頭，對這場轟動葬禮的聯(lián)想還是引來一群好奇人士)，完全不讓外界知情。馮布朗醫(yī)生陪著希蓓拉、雷克斯到教堂，和他們坐在一起度過整個葬禮。艾達的身體狀況雖然已迅速好轉(zhuǎn)，但仍然無法出席，癱瘓的格林夫人當然也沒參加，不過我懷疑縱使她身體健全也不會來，因為當有人提議就在格林大宅舉行儀式時，她堅決反對。

葬禮隔天，萬斯第一次非正式地造訪格林大宅。希蓓拉接待他時一點也不感意外。

"很高興你來了，"她快樂地招呼他。"第一次見到你，我就知道你不是警察，很難想像警察會抽這種法國煙！我真想找個人聊聊。當然，現(xiàn)在所有我認識的人都視我如瘟疫，避我惟恐不及。自從朱麗亞結(jié)束了她可悲的生命之后，我就沒接到過一張請?zhí)?。我相信，他們稱之為 '尊重死者'。他們哪知道，現(xiàn)在的我才最需要消遣娛樂呢！"

她搖鈴喚來管家，要他準備茶點。

"真是謝天謝地！史普特的茶煮得比咖啡好多了。"她反常地說了一堆零碎、不相干的事。"昨天真是夠我受的一天!葬禮讓人不自在到覺得好笑。當主持葬禮那位可敬的神學家開始頌贊死者的天國榮耀時，我快沒有辦法擺出我那張正經(jīng)八百的臉。從頭到尾--這可憐的家伙--被病態(tài)的好奇心給吞噬了。我確信他百分之百樂在其中，假如我忘了寄給他布道的支票，我敢說他也沒有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