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幫主擦去淚水，指那張紙說：“你看，民、明、門、名、們，我不懂哪個是所長的姓?！?/p>

站在幫主身后的九爺也認清了這幾個字，九爺翻出一張報紙給幫主：“你讀讀這篇稿子，跟你要寫的差不多?！?/p>

幫主稍一瀏覽這篇題為《正局長貪權(quán)，副局長行兇》的稿子，就交還九爺說：“哪里會一樣，王茍可沒有殺閔所長?！?/p>

“表演該結(jié)束了。”九爺撿起那張紙，在幫主眼前晃一晃，“能寫出如此多的同音字、能如此迅速閱讀一篇文章的人，竟敢哭哭啼啼地裝文盲。我勸你不要聰明反被聰明誤。”

再次敗下陣來之后，幫主省悟了，無論智商還是情商，自己都決不是這位鐵腕九爺?shù)膶κ帧Ｐ睦锵胪?，手里就寫得順。原來，王茍的老婆叫葉月，三年前離了婚。離婚之后不知犯了什么事被逮進看守所，王茍總是以提審的名義打她。閔所長批評了幾次，兩人因此翻了臉。

當天傍晚收監(jiān)，小如就將幫主寫下的文字折成紙條，注明“投海源三中405信箱”交到小鳥手里。興奮退去之后，小如漸漸擔憂起來，萬一小鳥隨地一扔、根本沒投進周明老師的信箱呢？

“真是環(huán)境鍛煉人哪，當兩天牢頭就學老成了。”九爺先是表揚，然后點撥，“問小鳥海源三中門衛(wèi)的長相就知道他有沒有進去?！?/p>

“這個還是不能說明問題，他從三中大門口過一下就行了。”

“再問他信箱號碼的顏色?！?/p>

“如果他故意不投呢？”

“人的心思是什么他就做什么，小鳥為什么要故意不投？”

小如想想也對，凡事都有個動機。“那好，明天送開水我就問他?！?/p>

“又太急了，”九爺搖搖頭說，“派內(nèi)役進城無非是買米買煤買雜貨，不可能天天要買，何況他們是輪流進城的?！?/p>

“要不然讓幫主寫下一個問題，王茍為什么跟我爸過不去？”

“這等于逼幫主泄露王茍的謀殺，我們目前還做不到?！?/p>

天黑透了，白熾燈蠻橫地亮起來，小如一時沒了主張，有點發(fā)呆。號房里的人三五成群，擠作一堆說三道四，小如的表情告訴別人他和九爺有重要的話要商量，大家都自覺遠離他們所在的角落。九爺從床板的夾縫里摸出一把塑料小梳子，一下一下梳理他本來就十分滑溜的長發(fā)，好像在梳理混亂的思緒。九爺梳完頭，用小梳子敲打自己的手心，悄聲說話的樣子就接近耳語了：

“幫主把事情簡單化了，世界上的事絕不會這么簡單。王茍為什么要離婚？葉月犯了什么事進看守所？離婚沒什么，是正?，F(xiàn)象。不正常的是，離了婚為什么還要打葉月？王茍心中一定有難以平息的屈辱。打一打自己的原配老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何至于跟閔所長翻臉？可見事態(tài)的嚴重。當務之急，解決第一個問題，王茍為什么離婚？”“這不是南轅北轍嗎？”

九爺掖好小梳子，盤起腿準備打坐，最后一句話是閉起眼睛說的：“好比你去北京，乘飛機卻要先到南邊的廈門，看起來走遠了，其實離目標更近了?！?/p>

幫主在過道的墻角摟緊交通的脖子耳語，不知道幫主在說什么，把交通的臉都說紅了。小如將幫主從交通身上剝開，提出新要求：

“王茍為什么離婚？寫下來。”

幫主甩開小如，顯得非常氣憤：“我說過，我只寫王茍和閔所長的矛盾，你這是得寸進尺?！?/p>

“我非要你寫呢？”

“小不點，做不到?！睅椭饕黄ü勺貕牵匦?lián)Ьo交通的脖子。這不讓小如生氣，小如生氣的是幫主居然叫他“小不點”。小如氣呼呼地對刀疤說：“幫我辦一件事，你從明天開始可以不搞衛(wèi)生?！?/p>

刀疤兩眼放光，彎下腰請教小如：“誰來搞衛(wèi)生？”

“你跟交通對調(diào)，他搞衛(wèi)生你攤被?！?/p>

“要我辦什么事呢？”

“叫那狗日的幫主難受難受?！?/p>

刀疤瞅瞅在與交通耳鬢廝磨的幫主，拿定了主意：“叫交通瀟灑走一回?！?/p>

刀疤和新娘、帥哥聯(lián)手，硬是從幫主的懷里奪過交通，并勒令交通把外褲內(nèi)褲全脫了。刀疤從帥哥毛衣破爛的袖口抽出一根毛線，一頭扎住交通的卵蛋，另一頭由帥哥牽在手里。帥哥牽著交通在通鋪上來回走動，就是刀疤所謂的“瀟灑走一回”。九號房歡欣鼓舞，一會兒叫帥哥走快點，一會兒又叫帥哥走慢點，只有毛線不斷扯痛交通才能達到喜人的效果，如果兩人同速前進、毛線耷拉下來，那還有什么看頭？為了防止交通去拉毛線，又有積極分子將交通的雙手反剪綁住。

交通絕望地哭了，因為他做不到跟忽快忽慢的帥哥保持步伐一致。交通小娘子似的哭泣更加激動人心，有人上去把他外套脫了、卷高毛衣和汗衫，這樣，交通豐滿圓潤的下身就充分暴露于眾人面前，在白熾燈下閃爍著耀眼的光芒，像來自宮廷的官窖瓷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