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幫主這個保險柜的縫隙是找到了,關鍵的是如何撬開它。應該設計一次強制行動,迫使幫主說出王茍陷害父親的真相。
九爺不假思索就反對小如的強制行動:
“不能心急,心急了保險柜就要打敗我們,而不是我們打敗保險柜?!?/p>
名點完了,開水送過了,衣服洗好了,東邊的太陽也照到西面墻角了。小如讓其他人都進里間歇著去,好給自己和九爺騰出說話的空間。九爺面朝墻坐在水桶上,雙腳踩墻,太陽正好能曬到他的腳面。小如也坐在水桶上,不過是背靠墻壁,陽光刺得他睜不開眼。這樣,九爺看起來是跟墻壁說話,其實是跟小如說話。梅健民傳來的那張紙條拈在九爺指間,它被揉成一團,九爺彈指一揮,就無聲無息地落向茅坑了。九爺問小如:
“王茍跟你父親有什么過節(jié)?”
“不是太了解,”小如說,“一般沒有?!?/p>
“只有兩種情況?!本艩敺治觯耙?,王茍對你父親有深仇大恨;二,王茍與閔所長不共戴天。手段是嫁禍,本質是你父親被冤枉。”
“所以要逼幫主說實話?!?/p>
“心急吃不了魚頭肉。直接逼幫主說出謀殺真相,他無疑要以死抗爭,因為協(xié)從謀殺至少也判無期。如果要他說的僅僅是王茍跟誰有仇,我料定,幫主會妥協(xié)。”
“對,首先弄清楚王茍為什么跟我爸過不去?!?/p>
“不對,要先弄清楚的是閔所長為什么跟王茍過不去。因為你父親管的是戶籍科,幫主不認識,而看守所是幫主的家,閔所長和王茍他就滾瓜爛熟了。”
“幫主他成天胡說八道,能信嗎?”
“記住,沒人可以在我面前撒謊。”
“但是,口說無憑又有什么用呢?
“所以,要叫他寫下來?!?/p>
小如把幫主喊了出來,踢給他一只拖鞋,幫主于是坐在拖鞋上仰望著不懷好意的九爺。九爺?shù)拖骂^,直視幫主說:“看著我的眼睛,說實話,閔所長在什么問題上得罪王茍?”
幫主不但沒有看九爺?shù)难劬?,反而別過臉去,深思熟慮后才瞪了九爺一眼,悠悠地說:“別逼我,逼急了我撞墻,撞墻了指導員總該給我換房?!?/p>
小如抬來一杯水,擺在幫主面前,開導說:“你說出來怕什么?反正我們知道就拉倒,再說上起法庭來你也可以不認賬?!?/p>
幫主沒理小如,臉又別向一邊。九爺發(fā)話了,九爺?shù)脑捒偸悄軗糁幸Γ骸澳氵@么不合作,就等于逼我們撕破臉。”
幫主不以為然:“撕破臉又怎么樣?”
“要不了你的命,至少可以要你半條命。”九爺湊到幫主的耳邊說,“你向哨兵買酒喝,違反了監(jiān)規(guī)第一條;你折磨交通,違反監(jiān)規(guī)第二條;你高聲唱歌,違反監(jiān)規(guī)第三條;你在號房講黃段子,違反監(jiān)規(guī)第四條;你吹噓作案伎倆,違反監(jiān)規(guī)第五條……”
“夠了,所以我要求換房?!?/p>
“你在號房雞奸交通,按嚴打通知,至少判五年徒刑。”
幫主瞠目結舌,再也說不出話來。小如趁熱打鐵:
“全號房都看見了,我可以讓他們舉報,也可以讓他們閉嘴?!?/p>
“那好,”幫主敗下陣來,“我只說閔所長和王茍的矛盾,別的就沒有了?!?/p>
“不,要寫出來?!毙∪鐝娬{說。
目送九爺和小如進里間,幫主老半天回不過味來,“寫出來”是他從未經歷過的,一股不可抑止的驚恐在胸中涌動。發(fā)生的事件超出了幫主的經驗積累,暫時不可能有什么應急措施,所以只能心事重重地默然走開。
小如責成帥哥找來稿紙和圓珠筆,交到幫主手中。
幫主用拖鞋墊坐在地上,盤起腿,面對通鋪床板上的幾張稿紙發(fā)呆。在寒冷的季節(jié),又是九號房陰暗的里間,幫主卻滿頭大汗。幫主咬完筆頭又咬指頭,腿都盤酸了,稿紙上仍然空空如也。
小如在跟九爺大談《易經》和玄學的起源,旁邊圍著幾個懵懵懂懂的聽眾。幫主就是此時行過來的,他一手拿紙一手握筆,帶著欲言又止的神情。小如停止說話,微笑著等幫主提問。幫主潮紅的眼眶里盈滿淚水,悲涼而憂傷:“學者,我不知道寫什么?!?/p>
“事實怎樣你就怎么寫?!毙∪绾吞@地說,“寫不好沒關系,寫清楚就行了。也不急,一個禮拜夠嗎?”
“我小學沒畢業(yè)?!睅椭鬟@么說,眼淚就奪眶而出。
“初小足夠了。”小如站起來,把紙按在墻上寫下題目《真實情況》,安慰說,“我們又不交上去,寫錯別字沒關系。”
如此寬松的要求,再拒絕就有無理取鬧的嫌疑了。幫主接過小如的硬筆書法,如喪考妣地回到老位置。寫下寥寥幾個字,幫主就將紙推到一邊,埋頭哭了起來。小如近前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