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章 冰凌(1)

瀟然夢(上) 作者:袁少瓊


我艱難地抬頭望向步殺,開口:“怎么……取出來的?”

步殺笑笑,這是他臉上僅有的幾次笑意,卻是無比的凄涼和自嘲。

“血蠱難取,在于它附血而生,只要一遇空氣就會馬上反噬。所以世人都認為血蠱無藥可解。卻不知世間有人能想人之從所未想,行人之從所未行——以血引蠱?!?/p>

步殺的聲音平靜低沉,“以血引蠱”這幾個字卻像重磅炸彈一般投在我耳邊,震得我全身顫抖。

步殺又是慘然一笑:“僅僅是為了救一個萍水相逢的殺手,他竟不惜以自己的命來引血蠱,甚至不惜從天堂墮入地獄!”

“步——”祈然厲聲打斷他,“不要再說了,那里不是天堂,而且,永遠都不可能是!”

步殺卻不理會,臉上的笑意更濃,嘲諷更深,望著我,一字一頓地說:“那個殺手,甚至,在他以血引蠱的時刻還下手殺他。”

“只因為,他是最后一個目標。”

我看著步殺,和他臉上幾乎將他折磨瘋癲的愧疚,心竟如被揉碎般刺痛。

我握緊了垂在身側(cè)的手,將指甲深嵌入肉中,才喚回神志,回頭深深地望向祈然。

祈然已然恢復(fù)成平日的祈然,絕美的臉,溫暖的微笑,柔和的眼神。仿佛什么都沒有變,可是我的心變了,我的心口疼到發(fā)酸發(fā)麻。

他起身過來摟住我,淡淡的笑,真的很淡,仿佛什么都平靜下來了,連表情也沒什么波動。

“血蠱確實在我體內(nèi),不過由于我特殊的體質(zhì),它并不會立時致命,也沒有步殺說得那么恐怖。只是紊亂了我的內(nèi)息,改變了我眼睛的顏色,僅此而已?,F(xiàn)在這樣,我覺得很好,真的。”

原來,那就是冰藍色瞳眸的由來。原來,這就是為什么他只接了一掌就會吐血昏迷。

眼淚不由自主地涌了出來,我一把推開他,哽咽道:“你現(xiàn)在哪里好了?你是笨蛋嗎?是白癡嗎?把這樣的東西養(yǎng)在體內(nèi)竟然還說好?你說步殺不清楚自己在干什么,從頭到尾最不清楚的人一直是你!”

“就算,就算你是大夫,也不是用自己的命去換別人的命啊!”

“就算是我的命,就算是步殺的命也不可以!知道嗎?不可以!”

祈然心痛地重新把我摟在懷里,我不停地推打他,他卻仍堅決而溫柔地緊緊摟住我。

我再次放縱自己在他懷里失聲痛哭:“你這個濫好人!為什么對任何人都好,卻唯獨不知對自己好呢?”

祈然終于將我安置在他的懷中,清澈如泉水般的聲音在我耳畔響起:“傻丫頭,我也和你一樣,只是不想看著你們死去?。 ?/p>

我靜靜地抱膝坐在湖邊的假山石上,望著泛起漣漪的湖面發(fā)呆。天空灰藍灰藍,就仿如我此刻的心情。

綿綿密密的細雨打在我臉上、頭上,長長的發(fā)絲沾濕了耷拉在額前,將眼中的世界遮得迷蒙混亂。

我的手指拂過石棱,指尖瞬時被割破,殷殷的血水混著雨滴,沿著石縫淌落、淡去。

思緒忽然飄到很久前的某天,祈然看到我不小心割破的手指,滿是擔(dān)憂的藍眸……

祈然緊張地抓著我的手止血,所以沒有看見,那兩滴水乳交融的血液,那兩個注定糾纏的命運。但我看見了,那一刻的震驚與欣喜,仿佛天命般的巧合。

陰性孟買型血,這世上……能有多少人,擁有這樣萬中無一的血型呢?

一陣輕細如無物的腳步聲慢慢靠近,在我身后一步遠處停了下來。

我把頭深埋在兩膝間,用悶悶的聲音問道:“步殺,祈然他……還能活多久?”

背后的人沉默了片刻,終細不可察地嘆了口氣,問:“你……為什么會知道?”

我為什么會知道?我抬起頭,因為我是祈然的徒弟??!如今回想起來,我為何心驚,生命的脈象是蓬勃還是死寂,我又怎么會不知道呢?

眼中不知是淚水還是雨水,使得湖對岸細雨中飄搖的柳樹,仿佛有了多重重影。心,忽然痛得無法忍受,我拈起身邊一片飄落的柳葉,不可抑制地吟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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