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中秋,天氣漸漸涼爽。這日午后,端王出府辦事,玉秀回自己房里,坐在窗口曬著太陽打花結(jié)子。一時困意上來,正想倚著打個瞌睡,小丫鬟來叫:“趙總管讓人領(lǐng)進個新來的,在二門上等著,讓你去帶她呢?!?/p>
玉秀忙放下活計往儀門來,果然見如月手里提著包袱,在門廳里站著。她早知趙如意的打算,并不覺得意外,招呼過如月,便讓小太監(jiān)拿了她的鋪蓋,進里面來。
經(jīng)一個小小的園子,又過了穿堂,方是正房大院。玉秀指著告訴如月,這間是端王的書房、那間是端王的臥房,又指了西邊一間屋子:“那本是王妃住的,只她如今另有院子,不住這里。”說著話,領(lǐng)她到東跨院,將小茶房、小廚房都指給她看了,方從角門進了個小院子,說,“我們的屋子在這里?!?/p>
玉秀原本跟惠云合住盡里邊的小套間,因小太監(jiān)來問鋪蓋放哪個屋,她想了一想,對如月說:“你先跟我住著,等我跟趙總管商量了,看他是什么意思。”便讓小太監(jiān)將如月的鋪蓋拿進屋,指了靠南的一張空床,如月見了十分推辭,玉秀笑說,“我在王爺房里當(dāng)值的時候多,那里另有我的住處,倒是這里難得回來住一宿的?!比缭路揭姥岳砹虽伾w。
她的衣物沒有多少,全收拾停當(dāng),時候仍早。玉秀便拉了她坐下說話,未曾開口先嘆了口氣:“唉,你到底還是進來了。我原想你在外頭能平安,誰想竟出了那樣的事,后來聽說吳昭訓(xùn)有意把你配給小李,那倒是條好出路,誰知又……”她說著,自己搖了一搖頭。
如月低眉順目地坐著,聽她不往下說了,才答了句:“這都是命?!?/p>
她的一句話挑起玉秀的心事,站起來到門口看了看,掩上門,回過身低聲說:“我看趙總管弄你進來的意思,還是要你到王爺跟前去呢?!?/p>
如月垂頭不語,只耳畔的銀墜子瑟瑟地一顫。
玉秀又說:“他到底怎么打算的,我也摸不透。有過了上回,我對這檔子事兒實在有些怕了。你呢?你自己怎么想的?”
如月這才抬起頭來,澀澀笑道:“只怕……由不得我?!?/p>
“可也是?!庇裥懵冻鲆唤z苦笑,“說來說去,還是王爺?shù)男乃继y猜?!?/p>
方說到這里,小丫鬟來傳吳昭訓(xùn)的話,讓玉秀過去一趟。玉秀站起來,叮嚀如月:“先別出門?!币蚺滤氉鵁?,順手給她幾張花樣子,讓她幫忙描了。
這對如月自然不是難事,她描得極快,不多時便只剩下最后一張,玉秀卻仍未回來。她站起來踱了幾步,風(fēng)撩動那月白窗紗,陽光透過窗欞照著玉秀床上的墨綠織金錦緞被面,捻金線織的折枝蓮泛著淡淡的光澤,這屋子里的陳設(shè)十分簡單,卻樣樣都是這般精細(xì)。正房里又該是怎樣一番景象呢?如月輕輕咬了下嘴唇,坐回桌邊,一筆一筆將那最后一幅花樣子描完了。
放下筆正端詳,忽聽院子里小丫鬟喊了聲:“王爺回來了!”便是一陣腳步亂跑。如月正不知如何是好,有個丫鬟推開門說:“新來的,叫如月是不是?玉秀讓你也去?!边@才扔下花樣子跟了去。
到了門邊,早有十幾個丫鬟候在那里,如月正揣度自己該站哪里,有人輕輕一扯她的衣袖。如月回頭見是玉秀微微一努嘴,立時會意,往后面角落里站了。
不多時,端王由一群太監(jiān)擁著進了院子,卻是走得極快,徑直入了堂屋,并未往兩旁多看一眼。丫鬟們立時散去。如月見玉秀領(lǐng)著幾個跟進了堂屋,旁的都各歸各處,便也回了房中。待坐定,方深深地透出一口氣來。
晚間自有小廚房送了飯菜過來,如月吃過之后卻是無事可做,只在窗邊閑坐。眼見天色慢慢地暗下來,星星一顆一顆地現(xiàn)出,院子里原有些隱隱的說笑聲也漸漸地輕了下去,如月料想趙如意若得抽身,可能會來,便忍困等候。
果然約莫酉半時分,門外有人問了聲:“如月,睡了沒?”卻是陳明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