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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六十 思紛紛(4)

鳳鼓朝凰(下) 作者:沉僉


“這瘸子要辭官就辭吧。照準!”李晗極不耐煩地將那奏本摔在地上,拂袖就想要走。

“陛下!陛下怎可如此輕賢慢才?”墨鸞見狀追上前去。她推開上前來攙扶的宮人,再向李晗俯身拜道,“陛下若就此準任博士辭官還鄉(xiāng),叫天下人如何看待陛下?即便陛下不顧念文人士子向我朝廷之心,難道就不怕有人愈發(fā)捕風(fēng)捉影,有損天家顏面?”

“你——”李晗被這連番質(zhì)問逼得口舌打結(jié),難以辯駁之下,不禁急怒,“這件事朕自己清楚,不用你再管?!彼荒蜔┑負]手斥責(zé),語聲已見了沉冷。

墨鸞直起身子,追道:“陛下只怕并不是那么清楚,畢竟如今尚未見有真憑實據(jù)。陛下圣明,必不會以流言為信證。妾實在不愿陛下一時沖動,日后追悔莫及?!彼狗路鹂桃庖づ铌弦话?,執(zhí)意拿住這件事不放。

“空穴來風(fēng),必有其因!”李晗氣極智昏,已被激得快要跳起來,“還想要什么真憑實據(jù)?難道要捉……捉什么在什么的嗎?”他再難以啟齒,滿腹怒火一旦開閘,便全向著面前再三激怒于他的女子噴去,“你做什么口口聲聲就要替他二人辯解?朕只怕你是物傷其類吧!”他一手指著墨鸞,牙也要咬得作響,恨急一時,來不及細細思索,已脫口而出。

他話音未落,只聽“咣當(dāng)”一聲,那從旁侍立的大常侍韓全已驚駭?shù)门龇讼銧t,長身俯拜,連呼道:“陛下息怒?!?/p>

李晗一驚之下,心知失言,怎奈話已出口,猶如覆水難收,一時僵在當(dāng)場,呆呆地看著墨鸞,不知如何是好。

一句“物傷其類”,刺得墨鸞雙肩一顫,頓時血脈發(fā)冷。

物傷其類?

呵,那任修為避嫌以保全皇后,甘愿辭官退隱,棄大好前程于不顧。她有什么?她哪有那樣的福分與皇后“物傷其類”。

她俯身向李晗一拜,再不多發(fā)一言,默然退到殿外去。

李晗眼見她黯然神傷模樣,滿心懊惱悔恨,焦急想要將她追回,只是礙著顏面,騎虎難下,細細想時,又仍有怒意不平,索性咬牙閉眼,權(quán)作不知不聞。

韓全想勸,卻也不敢再去虎口拔牙,觸怒李晗,無從勸起,只好尋了借口出來,去追墨鸞。

墨鸞離開甘露殿,聽見身后呼喚,駐足回身,見韓全匆忙奔來,不待他開口,先微頷首,致了一禮,歉道:“辜負了大常侍所托,實在有愧。”

“是老奴給妃主添了麻煩。”韓全無奈長嘆,向墨鸞一躬到地。

墨鸞苦笑,“天恩浩蕩,天威難測。我也不是事事都能說得上話的。既然大常侍方才也看見了,還是另謀他法吧,就不要再寄希望于我了。”言罷,又向韓全頷首一禮,攜了兩名陪伴的宮人,轉(zhuǎn)身而去。

淑妃一向深得圣心,方才又替宅家整理奏本,操勞良久,轉(zhuǎn)瞬宅家卻還是這般大發(fā)雷霆,看來,宅家當(dāng)真惱極恨極,恐怕難以聽進人言了。韓全情知已再無法可設(shè),只好禮送墨鸞離去作罷。

她返回靈華殿上,獨自在幼子從前居住的小閣中,添換新香,轉(zhuǎn)起念珠。

幽香素凈,宛如止水,仿佛能將人心中的浮躁戾氣一層層融化抹去。

“阿娘見死不救,會讓你討厭么?”她伸手輕撫牌位上的名姓,鎏金黑漆的靈牌每日都擦拭干凈,半點灰塵不染,“阿娘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可是,阿娘又怎能讓你走得不明不白。所以,你不要怨怪阿娘,好不好?”她好像正將孩子抱在懷中哄慰一般,又似自言自語,垂目時,眸中苦澀流淌,卻偏偏唇角帶笑,凄色妖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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