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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五十八 將軍烈(3)

鳳鼓朝凰(下) 作者:沉僉


部下慘烈,藺姜已殺得雙眼泛紅,眼見己部旗手不抵,被一名胡將一刀削去半個身子,天朝大旗倒落塵泥。他長嘯一聲撲上前去,槍如電掣,將那胡將當(dāng)胸捅出個透明窟窿,抄起旗幟插在后背,反身再戰(zhàn)。但見一片血殺混亂,早已看不見多少己部的黑甲紅袍,幾名馬軍也被胡騎沖散,不知身陷何處。

藺姜雖不欲戀戰(zhàn),卻又不愿孤身逃走,只在敵陣中來回沖殺,找尋余部。他槍法精湛,沙場上狠絕,當(dāng)真挨著即死,碰著即傷,無奈胡兵殺不完一樣多,死了一層還有一層,直將他逼得人困馬乏,眼睜睜只覺手中槍愈發(fā)沉重遲緩,只是難以突破。

若這般酣戰(zhàn)下去,即便人不死,馬也要先累垮了。藺姜眼看突圍無望,心中暗計,眸光掃過,見斛射羅由數(shù)十突厥兵護(hù)衛(wèi),立馬在一略高之處,當(dāng)下調(diào)轉(zhuǎn)馬頭,長槍搗海開道,直撲斛射羅而去,神駿踏風(fēng),轉(zhuǎn)瞬已沖至跟前。他擺槍撂倒一片涌來回護(hù)的胡兵,舉槍便向斛射羅心口刺去!

斛射羅大驚,忙以胡刀格擋。不料藺姜槍招未老,改道一晃,竟作棍一般拍去。斛射羅毫無防備,被他一槍掃在馬下,再抬頭,槍尖已在咽喉,染血寒氣凜冽,逼得人發(fā)不出半點聲音。

“退開!”藺姜揚眉暴喝一聲。

周遭胡人震得肝膽俱寒,諾諾向后退去,不敢上前。

藺姜一槍將斛射羅挑起,挾上馬背。幾名尚存馬軍從亂戰(zhàn)中向他靠攏來,一行緩緩后退。

方退出不到百步,忽有一騎從突厥軍陣中殺出,那突厥人揚刀高喝:“速速放了長王子,否則我殺了這女人!”

藺姜心頭一震,定睛看時,只見英吉沙正被那突厥人擄在馬上,雪白頸項上已有了一道淺淺的刀痕,熱血頓時涌落下來。

“原來草原雄鷹的名頭就是拿住個女人威脅對手喊出來的!”藺姜怒極大笑。他深深看了那刀鋒下的回紇姑娘一眼,平靜道,“原本我該救你。你既非軍卒,亦非我朝子民,這一場相爭實在不該將你牽扯進(jìn)來。你又曾多番相助于我,算得有恩有情。但——為一女子而舍大義,恕藺姜辦不到。何況,我今日也未必定能得脫此險?!?/p>

霎時,一道熱淚從英吉沙如雪的面龐滾落,但她卻反而展顏笑了,好似秋日山茶般明艷動人,“小妹敬重大哥的忠肝義膽。大哥不懼死,英吉沙又何所懼?”她含淚笑言罷了,閉了眼,橫心引頸就向刀口上抹去。

但她卻被那突厥人一把擒住后頸,不許她自刎,幾乎同時,只聽一聲厲呼驚起。

“將軍小心!”只見一名馬軍高呼時已撲身撞上,燃燒空氣中,暗箭流矢裂風(fēng)而來,正打中他的胸口。胡弩之箭,威力非常,護(hù)心鏡也擊得粉碎,整個人便像被颶風(fēng)掃落的枯葉般從馬背上滾下,摔在血水泥地里沒了動靜。

但這舍身一搏,卻也只截下一支。

一弩三發(fā),另兩支暗矢呼嘯不絕,已狠狠從藺姜胯下戰(zhàn)馬身上穿了過去,釘?shù)枚悄c撕裂,鮮血如注噴濺。

那馬兒劇痛之下仰天慘嘶掙扎,猛將背上的主人掀翻下地。眾突厥人得此時機(jī),一擁而上,搶走斛射羅,將藺姜死死摁住。一名胡卒拔出胡刀,一刀從藺姜鎖骨處穿下,將他狠狠插在地上,再動彈不得。

筋肉斷裂的劇烈疼痛幾乎要將神髓俱碾得粉碎,藺姜瞪眼看著最后三名弟兄給突厥人合圍擒拿,心火怒焚也動不了分毫。

斛射羅毫不客氣,一把扯住藺姜的頭發(fā)迫使他與自己直面,指著三個被俘的馬軍逼問道:“你降是不降?”

不待他話音落下,藺姜已一口啐在他的臉上。

“好!夠硬氣!有種!”斛射羅咧開一個獰笑,胡亂抹了臉上的唾沫。那邊胡卒得令,手起刀落,已一刀將其中一名俘虜?shù)娜祟^剁了下來。斛射羅拎了那人頭丟在藺姜眼前,又問:“降不降?”

藺姜冷哼一聲。昔日弟兄的首級就在眼前,血腥濃烈,嗆得人幾欲窒息。但叫他降,絕不能夠。

斛射羅見藺姜仍不低頭,惱得狠狠踹了他一腳。那邊胡卒已砍了第二顆人頭來。斛射羅把那腔子里未噴盡的血全澆在藺姜的臉上,踩著他的頭,咬牙恨道:“你還不降?”

藺姜滿臉鮮血,仍舊橫眉冷對。

斛射羅氣上頭來,命兩個胡卒將最后一名俘虜四肢分別綁于四匹馬身上,就要裂之。

那俘虜放聲大笑,“胡狗!想折磨老子逼將軍屈從,你打錯算盤!”言罷,他已噴出一口濃血,看時竟是咬舌自盡了。

見三名俘虜俱死,藺姜依然不降,斛射羅恨急無奈,拔下藺姜身上的胡刀,又一腳狠狠踹在藺姜的心口,“本王子倒要看你能倔多久?”他抹著刀身上的熱血,張狂道,“我今日用你撬開涼州大門,往東可取西京,長驅(qū)南下,可搗洛陽,殺你們沒用的皇帝,他身邊那仙子般的美人兒也歸我抱抱,又如何?”

此言一出,藺姜那本清朗的堅毅眉目立時涌出殺氣來。他怒吼一聲,一個魚打挺躍起,揪住斛射羅便要打,鮮血不斷從肩傷處涌落,浸得衣衫透濕。眾西突厥軍再次蜂擁而上,將他扭摁在地,往嘴里塞了麻核,綁在一副擔(dān)架上。一些突厥人扒下死去天朝軍將的衣甲,假扮了天軍模樣,抬起藺姜,掉頭開道,向涼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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