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在下倒想討教,貴商的第一單買賣可是‘自來熟’的?”白弈愈發(fā)笑問。
“話不能這么說呀,”回紇女子挑眉,“販馬與其他貨物不同,鄙商第一單買賣是官家交易。”
“原來是官商。”白弈微笑,將圈中馬匹細細打量,但見高眶懸鈴明目,長頸脊拔,突蹄厚,俱是百里挑一的回紇良馬?;丶v馬源自匈奴,堪稱一絕,選作戰(zhàn)馬,自是上品。白弈見之暗許,又問,“既是官商,貴商的良駒,都是官府先經(jīng)手么?”
那回紇女子聞之一笑,“這個閣下不如自去找官家問吧?!彼捯粑绰?,一陣蹄聲急促,揚塵里已有飛騎來,尋聲一望,竟是藺姜。
好家伙,這邊廂巧言拖延,那邊廂已有信報,來得卻靈通神速。
藺姜驅(qū)馬而來,至跟前打了兩轉(zhuǎn),也不下馬來,就著馬鞭故意在白弈的肩頭敲了兩下,笑道:“這是哪兒來的黑道販子?文牒何在?”
“你好樣的。盯得這么牢實,看來當(dāng)真不用我再多費心了?!卑邹膿]手拍掉那鞭子,不由笑嘆。
“那當(dāng)然!”藺姜這才大笑著飛身下馬,熟門熟路地將馬在樁上栓了,“打仗就靠它們了,我睡覺都得睜只眼盯著!”他說著伸手在一匹高頭馬頸上撫捏了一把,頗有親昵之意。
“大將軍事必躬親,當(dāng)真辛苦?!卑邹暮?。
“別埋汰我?!碧A姜忙道,“我聽信報就覺著是你,所以才親自來看看?!?/p>
他話才出口,那回紇姑娘卻先插了話,“原來是你的相識,卻不早告訴我一聲,害我險些得罪人?!彼f著沖白弈一揖,歉道,“小妹英吉沙,未知兄臺貴姓高名,請恕不知之罪。”
白弈忙還禮道:“免貴,在下姓白?!?/p>
“你姓白?”不料英吉沙聞之雙眼一亮,“原來你是——”
眼見她話就要出口,藺姜忙一把將她攔下。兩人在一旁說了些什么,英吉沙回來再向白弈施了一禮,便先自離去了。白弈從旁看著,不禁忍笑。
“笑什么,笑成這樣?”藺姜好尷尬地上前瞪了他一眼,“你別想歪了,她是高昌回紇阿薩蘭汗的女兒。”
“怎么有個高昌王女在我天朝境內(nèi)做起了馬商呢?”白弈笑道。
“她是……逃過來的。”藺姜竭力辯解,“你也知道高昌受突厥人欺壓久了,搶了她去進獻給戈桑烈,她逃出來就到了涼州?!?/p>
“那她也可以經(jīng)西州回她的大漠高昌去嘛,怎么就販上馬了?”白弈聞之,愈發(fā)笑意不掩。
“回去很快就會被找著,豈不是又要給父兄添麻煩?!碧A姜嘆一聲,忽然跳起來,“我說從前沒覺得你這么……欠揍??!你管那么多,總之現(xiàn)在軍馬供給不愁,有行內(nèi)人相助,好事一樁不就結(jié)了?!?/p>
“嗯,的確好事?!卑邹狞c頭。
藺姜睨他半晌,道:“你什么意思?”
“我能有什么意思,這不說正經(jīng)的么?!卑邹囊讶滩蛔∫笮ζ饋?。
“說正經(jīng)的就一句話,”藺姜一擺手,“‘胡虜不破,何以家為?’我等后輩,不敢有悖?!彼裆杖幻C穆起來,擰眉時顯出威嚴(yán)來,意味深長地又看白弈一眼,緩道,“你來跟我叨這個,未免就有點——”
“好好好,反正自有藺公做主,我不管你的私事。”白弈連忙截口將之打斷,也沉了眸光,“我只最后多說一句你大概不愛聽的。高昌雖然臣服納貢,不過是依仗天朝以拒突厥鐵蹄和吐谷渾侵?jǐn)_,畢竟還是外族,當(dāng)用則用,但不可大意,除非你拿得定十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