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會兒,木京從屋外走了進(jìn)來,小心翼翼地將房門關(guān)上了。
“夫人,你看那丫頭的話可不可信?!”她從屏風(fēng)后取了件貂皮毯子蓋在了卓盈盈身上。
卓盈盈沒有作聲,涂著丹青的長指輕輕地拂過身上柔軟的大衣,瞇了瞇眼。
根據(jù)她對殷佐的了解,她猜,那個丫頭的話應(yīng)該沒錯。
看來,這些日來她的擔(dān)心全是多余的。
“可不可信,我看還得我們親自探一探才是?!睋徇^貂毛毯子的手忽然緊了緊。
……
黑暗中,冰塵雪忽然被一陣嘈雜的聲音吵醒,她有些虛弱地?fù)崃藫犷~頭,一雙清澈的眼睛充滿了紅色的血絲,顯得尤為疲憊。
不知什么時辰了!她艱難地挪了挪凍得麻木的身子,努力地朝木門的方向靠近了一些,想要弄清楚外面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
“我家小姐是不是在里面?!你們快放我進(jìn)去!”是扇兒的聲音。
心下一驚,凍得發(fā)紫的手重重地垂了下來…
糟糕,這個時候她來這里做什么?!冰塵雪一邊著急著,慌忙將耳朵貼在了木門上,試圖聽得跟清楚一些。
“太子有令,任何人也不得進(jìn)入!”她認(rèn)得,這是昨天那個侍衛(wèi)的聲音。
“這位大哥,求求你了,就讓我進(jìn)去看看我家小姐吧。你放心,我不會做什么的。求你了,扇兒給你跪下了?!苯又闶且魂嚰?xì)小的抽泣聲。
…
冰塵雪痛苦地轉(zhuǎn)過了身子,無力地靠在門邊,頓時眼眶紅成了一片。
如今,她竟是這么地不堪??。?/p>
“小姐小姐,我知道你在里面,扇兒來陪你了,你一定要等著我!”那一聲聲熟悉焦急的聲音一字一句徹底地喚醒了她心中最柔軟的那個地方。
右手死死地蒙住嘴,她將淚臉深深地埋入了兩掌之間。
不,她絕對不能讓扇兒進(jìn)來和她一起受苦。
心里一點一點地抽痛著,身子因為寒冷一陣一陣地顫抖著,她努力地將滿臉的淚水吞進(jìn)了喉嚨,用盡全力壓抑著幾乎要宣泄而出的情感。
她知道,這個時候,她絕對不能發(fā)出任何聲音。
她要扇兒離開這里,永遠(yuǎn)的離開!
門外僵持了大約一盞茶的工夫,接著便沒有了聲音。
她想,扇兒應(yīng)該走了吧?!想要挪動一下身子,手腳卻像灌了鉛一般,動彈不得。
在掙扎了幾次無果后,她最終放棄了。臉上的淚不知何時被吹干,干澀的眼睛不時有些疼痛。
她不知道她能堅持多久,身上與心里傳來的痛苦幾乎要麻痹了她僅存一絲理智的大腦。
短短一天之間,她卻如經(jīng)歷了很久,很久…
這時,門外又開始有了一些細(xì)細(xì)碎碎的動靜,一直持續(xù)了大半個時辰。
她依舊睜著一雙血紅色眼睛,木訥地望著黑暗中的墻壁,心里如冰霜一般沒有溫度。
突然,那個聲音又響了起來…
“姑娘,你在這里跪了快一個時辰了,還是回去吧?!?/p>
心頭猛地一震,早已藏在眼眶中的淚水此時奪眶而出…..
“扇兒,不,你回去,你走,你走得遠(yuǎn)遠(yuǎn)的,離開太子府,離開大學(xué)士府…”第一次,她歇斯底里地吼了出來,聲音充滿了悲憤和傷痛。
她的扇兒應(yīng)該是自由的,她是自由的!
“小姐,您真得在,您真的在?。 北吹穆曇魩缀醮┩冈葡?,門外立即響起了一個同樣叫人心碎的聲音。
她痛苦地咬住了下唇,雙手如失去控制一般僵硬地錘打著木門,發(fā)出一陣陣重重的響聲。
“你走。聽見沒有?我叫你走,永遠(yuǎn)都不要回來,記住永遠(yuǎn)不要回來!”暗黃的門上一道道血水沿著門縫往下流,形成一條條鮮紅的曲線。
她像瘋了一般不斷地喊著敲打著門,仿佛要將體內(nèi)所有的力氣抽光。
“小姐,您哭了?!以前您是從來不會流淚的!”門外沉默了一會兒后,忽然響起了一個異常痛心的聲音。
一字一字幾乎要撕碎她整顆心??!
終于,她停下了動作,滿是鮮血的雙手無力地沿著木門垂下,混合著木屑和淚水…
一片短暫的靜謐后,她突然狠狠地拭去了臉上的淚珠,背過身,對著門縫,冷冷地道:“扇兒,我最后說一遍,這個家我誰也救不了,包括大學(xué)士府上上下下所有的人我們都可能死。但是,你不一樣,我現(xiàn)在能做的就只有救你,你懂不懂?!”刻意壓抑地聲音悲涼地盤旋在空氣中,卻透出一種別樣的堅定。
她絕望地嘆了口氣,微微整理了一些情緒,又道:“扇兒,人活著永遠(yuǎn)比死了好。就當(dāng),就當(dāng)是活下來為我送終,好不好?!記得以后每年在我枝頭種上一小片薔薇,這一輩子,我就別無所求了!”強硬的聲音說到最后不覺顫了顫,她重重地咬了一下手指,又將那股心酸狠狠地吞了進(jìn)去…
她,真的要死了嗎?!有那么一刻,她心底長久以來積壓的重負(fù)突然消失了。
“不,小姐,扇兒不會拋下你的,現(xiàn)在不會,這輩子也絕對不會!大哥,我求你了,我給你磕頭,就讓我進(jìn)去看看我們家小姐吧。她…她自小身子就不好,我怕她…”說到最后已是泣不成聲,而門內(nèi)的人也早已淚流滿面。
冰塵雪強忍住心上的痛,雙手緊緊地捂住嘴巴,硬是不讓自己發(fā)出一點聲音。
她沒有再作聲,不管外面怎樣地喊叫,她亦死死地咬住牙關(guān),冷得發(fā)紫的嘴唇因溢出的點點血絲變得鮮艷異常,襯著一張如白紙一般的臉,此刻更詭異得如鬼魅一般。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門里一片死一樣的寂靜,門外是撕心裂肺的哭求聲…
淚不知流了多久,她只知道它干了又濕,濕了又干,滿手的鮮血早已凍成一片片刺目驚心的紅色。
可是這些,她都沒有知覺。
……
雙方僵持著,終于熬到了又一個夜晚。
沒有人來送飯、沒有人再過問她,那么地凄慘,卻又是那么地?zé)o奈!
最終耐不住大腦傳來的疼痛與暈眩,她雙手抱著頭,悄然倒了下去…
也許她會這么死去吧,沒有人發(fā)現(xiàn),亦沒有人牽掛!理智喪失前,她忽然露出一個解脫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