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節(jié):暗殺卡西姆(3)

薩達姆傳 作者:(美)巴拉吉


盡管警察正在緊急追捕這些未遂刺客,穆罕默德還是花了一些時間制定逃出巴格達的計劃。由于擔心會被警察抓到,他就這樣給自己打氣:“過去你在散發(fā)黨的傳單的時候,不是曾經(jīng)讓他們疲于奔命嗎?過去你跟他們作過這么多次搏斗,而且還赤手空拳把他們打得鼻青臉腫,他們不也是毫無辦法嗎?過去你給人們上課,呼吁他們起來反抗奴役的時候,他們不是也被弄得精疲力竭嗎?”恢復(fù)勇氣后,穆罕默德來到住在巴格達郊區(qū)的一位遠方親戚家中,在那里過了夜。第二天,他穿著一套傳統(tǒng)的伊拉克服裝離開了這戶人家。為了讓自己看上去更像一位農(nóng)民,他把鞋子涂滿了泥土。離開前他還把一柄小刀揣進了口袋。

隨后穆罕默德雇了一輛的士來到通往提克里特的公路上。沿路步行時,他發(fā)現(xiàn)了一匹馬,于是從馬主人那里把它買下。騎著馬沿著底格里斯河岸邊的路向北奔馳,他想要去童年時在提克里特生活過的家。看著河水,穆罕默德思緒萬千:

底格里斯河睡著了嗎……這條流經(jīng)伊拉克全境的底格里斯河?它真的睡著了嗎,這條從遙遠的古代一直流淌至今、為人民解決饑渴的河流?……正是這條河流,給它兩邊的河岸上帶來了肥沃的泥土,灌溉了田地,而且從那自古以來就常新的土地上塑造出了與古時候其他民族截然不同的人民!……歷史老師講過,這些伊拉克先民與強大的自然搏斗,把他們的手伸向底格里斯河的河水,伸向堆積著淤泥的河岸,創(chuàng)造出了第一個文明。他們開始用文字記錄歷史事件的時間比其他任何民族都早。

這段文字讓讀者在印象中留下了薩達姆的這樣一個特定形象:他一身農(nóng)民裝扮,騎著馬前往他童年時在提克里特的家;在為當代伊拉克的苦難歷史哀嘆時,他從底格里斯河晝夜不息的流水,以及古代美索不達米亞人的光輝成就中找到了希望和勇氣。他是一位迫切想拯救伊拉克的普通人,從這個國家的古代歷史和壯麗的山川中獲得了超凡的力量。

薩達姆的舅舅海拉拉是這本小說的一個中心人物。對于薩達姆而言,舅舅充當著父親的角色,對他關(guān)心備至,愛護有加。小說中把他舅舅描寫成了一位愛國人士,卡西姆政權(quán)的腐敗使得他心灰意冷。正當穆罕默德(也即薩達姆)“勇敢地”走在前往提克里特的路上時,巴格達的報紙刊登著通緝他的照片??吹綀蠹垥r他的舅舅詛咒道:“這算是一種什么公正?成千上萬人在監(jiān)獄里受著折磨。許許多多的家庭看不到男人……只剩下饑餓的孩子。哼!這些無恥的東西!難道他們認為人民什么也不懂嗎?……他們到底是人類還是獸類?”

經(jīng)過一段艱難跋涉后,穆罕默德終于到達了家鄉(xiāng)。他的哥哥看到他時喜極而泣。由于警察正在加緊追捕他,他被告知必須立刻前往敘利亞。于是穆罕默德與幾個同伴一道,踏上了必須穿越沙漠的危險旅途。當他們走出沙漠進入敘利亞境內(nèi)時,穆罕默德匍匐在地。“他把手伸進沙里,緊緊地抓起了一把沙子……他的嘴唇焦干……上面覆蓋著厚厚一層屬于伊拉克的塵土,那是在這次漫長的沙漠之旅當中積下的”。13

這次未遂的暗殺事件還被搬上了1980年拍攝的電影《長夜漫漫路迢迢》里。在影片正式開始前,屏幕上打出了這樣一則提示:“本影片并不是關(guān)于歷史事件的記錄片,但它從那些事件中獲得了靈感”。這部電影的主演是薩達姆-卡邁勒——當時薩達姆-侯賽因一位不為人所知的親戚?!堕L夜漫漫路迢迢》由伊拉克戲劇與電影組織制作,陶菲克-薩利赫執(zhí)導(dǎo)。薩利赫是一位埃及籍導(dǎo)演,曾經(jīng)基于一些著名阿拉伯作家的作品,拍攝了一些關(guān)注社會不公和政治腐敗的電影,在當時引起很大反響。1973年他來到伊拉克教授電影課程。他受到薩達姆委托,執(zhí)導(dǎo)影片《長夜漫漫路迢迢》,取材于穆阿拉的同名小說。

影片的開頭場景放在巴格達的拉希德大街。人行道上站滿了圍觀的人群,他們互相推擠著爭搶一個好位置。所有人都伸長了脖子朝總理卡西姆的座車駛來的方向張望,這個鐘點是卡西姆從辦公室下班回家的時間。當汽車駛近時,人群里發(fā)出吹口哨聲和鼓掌聲。這時鏡頭轉(zhuǎn)到一位坐在汽車后排坐位的高官身上。然后電影觀眾就可以從這位伊拉克領(lǐng)導(dǎo)人所處的角度看圍觀群眾。突然間,槍聲響了,鏡頭猛地一晃,接著轉(zhuǎn)到被子彈打破的汽車擋風玻璃上。司機已經(jīng)倒下,汽車就停在街道中間。這次伏擊持續(xù)了一段時間;參與伏擊的人中幾個手持機關(guān)槍,而另外幾個拿著手槍。后來,他們開始撤退,但是其中一個人停了下來,把一位倒下的同伴負在背上。由于帶著一個傷員行走不快,他成了政府特工重點對付的目標。穆罕默德腿上中了一槍,他強忍著疼痛,一瘸一拐地勉強來到他們用以逃跑的汽車上,與等在那里的其他同伴會合。電影的情節(jié)與小說大致無異。電影接近尾聲時,穆罕默德(即薩達姆)一副農(nóng)民裝扮,獨自一人身處沙漠之中。他跪在地上,手里抓著滿滿一把沙子。然后鏡頭開始放大,展示一個廣角畫面。在逐漸變響的背景音樂聲中,薩達姆“驕傲地”向日落方向走去。

這些在薩達姆授意下對1959年10月發(fā)生的事件的記敘——包括傳記、小說和電影——并沒有多大價值,它們大多是在薩達姆步向總統(tǒng)寶座的過程中制作出來的。當上伊拉克總統(tǒng)后,薩達姆在塑造和推廣自我形象時,都會緊緊圍繞他曾經(jīng)試圖刺殺卡西姆總理的這個經(jīng)歷。在擔任總統(tǒng)期間,薩達姆一遍又一遍地反復(fù)講述自己從巴格達到敘利亞的這段艱難行程。1998年,薩達姆訪問了當年逃亡時路過的一個底格里斯河岸邊的小村莊。他講到了那個艱難的夜間游泳渡河的經(jīng)歷?!爱敃r的情況就和你們在電影里面看到的一樣,或許還更糟,”他回憶說,“我的衣服全濕了,腿上又有傷,而且一連四天我都沒有好好吃過一頓飯。我該怎么描述呢?真的很難描述我是如何爬上岸的?!?4薩達姆在講述中還不忘強調(diào)家族的重要性。他引以為榮的舅舅給了他溫暖,一些遠房親戚給了他庇護,而他在提克里特的哥哥則在他逃亡行程的最后一程給了他幫助。薩達姆把自己描述成伊拉克之子,身上帶著深深的農(nóng)民和貝都因人的印記。在薩達姆炮制的1959年10月發(fā)生的事件中(出現(xiàn)在一些電影、小說、傳記以及采訪中),一次未遂暗殺被描繪成了一種英勇和充滿犧牲精神的行為,體現(xiàn)了他對國家無比的熱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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