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哥哥左右審視了一周,見醫(yī)局內(nèi)尚有人在打掃整理,壓低了聲音說道:“葉大夫,我們慕名而來,想請您去趟京城救治一位病人?!?/p>
“京城?離此地有千里之遠,老朽年事已高,恐怕禁不起車馬勞頓。”他搖頭。六哥哥道:“您先別急著回絕我們,這有封信,您先看了再說。”
他說完就往懷里掏信,葉天士伸手攔住,往門外望去:“這里人多嘴雜,說話甚為不便,這樣吧,兩位若是不嫌棄,就去舍下吃頓便飯?!?/p>
先是見識了葉天士的為人,現(xiàn)在又聽了他這一番話,想來請他為晴嵐哥哥治病之事并不絕望。
從醫(yī)局到葉天士的住所相距不過幾里,跟在他后面才踏進門,一位管家模樣的人就匆忙迎出,接過葉天士的醫(yī)箱和裘皮帽,著急地稟報:“老爺,對面的薛府日落之前掛了新的匾額出來,說是改名為‘掃葉莊’,看情形是沖著我們來的,您看怎么辦呢?”
“這薛雪好生小氣,”葉天士很有君子風范,并不理會他的蓄意挑釁,“由得他去吧。”
我不服氣了,他自個兒沒本事治好更夫的病,現(xiàn)在葉大夫給開了方子,他居然還好意思鬧事。乘著葉天士和六哥哥沒注意,我故意走在了后頭,對著管家悄悄說道:“那薛雪太無禮了,明兒你也去找人做塊匾額,把莊名改成‘踏雪齋’,看他有什么話說。也算替你家老爺出口惡氣。”
“姑娘說得極是,薛雪嫉妒老爺醫(yī)術高明,經(jīng)常來找碴,我們也該還以顏色。”管家義憤填膺,躍躍欲試。
明天可有好戲看了,可以預見當心胸狹窄的薛雪見到時不定會氣成什么樣呢,我有些迫不及待了。
葉天士居所的布置和他的人一樣清雅脫俗,墻上僅掛一幅山水畫,再無多余的擺設。
“兩位請坐。”他客氣地請我們?nèi)胱?,“管家,去請夫人出來。?/p>
“夫人去了小姐家中小住,老爺您給忘了?”管家恭敬地垂手站立一旁,“飯菜已備妥,可以上了嗎?”
“嗯,端上來吧?!彼D(zhuǎn)而笑道,“粗茶淡飯,讓兩位見笑了?!?/p>
簡單的三菜一湯,樸實無華。很難想象名滿天下的葉天士平日里的日子也過得極為清苦。
“現(xiàn)在兩位有話不妨直說,這兒沒外人。”他以茶代酒敬了我們一杯。
六哥哥將早已準備好的書信遞了給他,開門見山道:“當今皇上御筆親書,請您過目?!?/p>
葉天士顯然大吃一驚,他肯定早料到我們來頭不小,但也萬萬想不到竟是皇上委派前來,他低頭接信,打開信封的同時手指還在微微顫抖。
薄薄的兩張信紙他足足讀了一炷香的工夫,看完后又重新折疊得整整齊齊,塞進信封,收入懷中。
葉天士的神色有些凝重:“信我看過了,對張公子的病情也稍有了解,只是連宮中御醫(yī)都無法確診,老朽只怕也是無能為力?!?/p>
我急道:“都說天下名醫(yī),唯有蘇州葉天士。若是連您都不愿意,晴嵐哥哥就沒指望了,還望您不要推辭?!?/p>
“葉大夫,若是您治好了晴嵐的病,我一定會為您向皇上求一塊‘天下第一名醫(yī)’的牌匾?!绷绺缫仓老袢~天士這樣的人物,許他高官厚祿沒有半點吸引力的,但是對于聲名卻是分外地看重,便以此曉之以理。
葉天士想必也是心下動容,他尋思片刻,終于緩緩道:“老朽已多年未出遠門,這些日子更是力不從心,我看這樣吧,我有一個關門弟子,在我門下學醫(yī)十幾年,醫(yī)術已盡得老朽真?zhèn)?,就由她替我去吧?!币娢覀冞€有疑問,他又開口道:“兩位盡可放心,小徒醫(yī)術絕不在老朽之下,我愿以性命擔保?!?/p>
“多謝葉大夫,由您高徒前往,必能妙手回春,也可傳作一段佳話?!绷绺缟钌钭髁藗€揖。
“我立刻修書一封派人送去,十日內(nèi)她定能到此?!彼愿拦芗胰砉P墨紙硯,“賢伉儷就暫時住在這里,蘇州以美景見長,兩位也可借此玩賞一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