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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節(jié):第九章愛情(4)

魯迅傳 作者:許壽裳


魯迅有很多重要的工作在等待著做,他不愿在西子湖畔耽擱得太久。他對同游的友人說,西湖風(fēng)景,雖然宜人,有吃的地方,也有玩的地方,如果流連忘返,湖光山色,也會消磨人的志氣的。像袁子才一路的人,身上穿一件羅大褂,和蘇小小認(rèn)認(rèn)鄉(xiāng)親,過著飄飄然的生活,也就無聊了。魯迅在杭州只玩了四天,就返回上海了。在魯迅的一生中,這次杭州之游是僅有的一次。當(dāng)然這是許廣平的愛情帶給他的。

在魯迅生命的最后十年中,這種真摯的情感給了他更大的精神鼓舞力量,使他擺脫了許多瑣事的干擾,贏得了更多的時間,創(chuàng)造出了更輝煌的業(yè)績。許廣平后來回想和魯迅一起生活的時候,像法官似地嚴(yán)格審問過自己的所作所為,她感到欣慰,她沒有虛度與魯迅相處的歲月,她已經(jīng)把一個女子所能盡的一切責(zé)任都盡到了,在魯迅為中國人民創(chuàng)造的巨大的精神大廈上,也有她默默地獻(xiàn)出的辛勤的汗水。她對自己所做的一切感到捫心無愧,感到由衷滿意。

愛情還結(jié)出了另一個甜蜜的果實。那是在1929年9月28日,他們有了孩子。孩子出生在上海,因此魯迅給他命名為海嬰。海嬰出世前,魯迅不顧身體發(fā)燒,親自為許廣平辦妥了住院的一切手續(xù),然后又親自在許廣平身邊照料,整夜陪伴著。因為難產(chǎn)要進(jìn)行手術(shù)時,醫(yī)生曾征詢魯迅的意見:"留小孩還是留大人?"魯迅立即決斷地說:"留大人。"魯迅心里掠過一陣憂慮,立即就爽快地安慰許廣平說:"不要緊,拿出來就好了。"

手術(shù)開始了。魯迅雖然蔑視人間路上的一切劫難和阻攔,然而此時,他的心卻分明緊縮起來,在旁邊焦慮地等候著,醫(yī)生用產(chǎn)鉗把小孩的頭拔出來,許廣平在朦朧中感到一陣劇痛,孩子與自己緊連著的神經(jīng)一下被切斷了,就像一顆布滿根須的大樹從大地母親的懷抱里被拔出來一樣。赤紅的小身體終于跨進(jìn)了人間,哇哇地向父母和世界報告著自己的降臨。魯迅緊張的心平靜下來了,看了看這個在母腹中搗亂后才降生的嬰兒,喜愛地說:"是男的,怪不得這樣可惡。"母子的生命都保存下來了,這使魯迅非常高興,同時對于幸存下來的小嬰兒也更加喜愛。

海嬰的倔強(qiáng)問世給近五十歲的魯迅帶來極大的愉快。孩子出世的第二天,魯迅滿懷喜悅地來到醫(yī)院,手里捧著一盆小巧玲瓏的松樹,輕輕地放在許廣平床邊的小桌上。許廣平看到這盆小松樹,臉上浮起甜蜜的安詳?shù)奈⑿?。這顆小松樹翠綠,蒼勁,孤傲,沉郁,有如魯迅。她了解魯迅這份不平常的禮物所蘊(yùn)涵的情意。平時,他總是那么繁忙,不分日夜地讀書,寫作。而今天,他卻帶來了這樣的禮物,許廣平從這蒼翠欲滴的松樹,感到戰(zhàn)勝一場風(fēng)雨后的一個母親的自豪感。她衷心地感謝魯迅給她這富有詩情的祝賀,也深切地感到魯迅的深厚的愛意。

在許廣平住院期間,魯迅每天都要來看望兩三次,有時還領(lǐng)著一批朋友來慰問。魯迅那時眼里總是閃著微笑,總是想多看看這個剛剛誕生的嬰兒。朋友們看了海嬰,說孩子長得像魯迅,他就滿心喜愛和慈祥地再次凝視著孩子,然后承認(rèn)的確像自己,但又補(bǔ)充說:

"不,我沒有他漂亮"。

說完,他暢懷地大笑起來。

魯迅在醫(yī)院與寓所之間,奔走了整整十二天,他希望許廣平能在醫(yī)院里多休息幾天。然而許廣平不愿意讓魯迅這樣操勞,不愿意讓他在這樣的往返中耗費(fèi)時光,因此,她堅持要回家了。

回家的這一天,和煦的陽光照耀著上海。許廣平抱著嬰兒走進(jìn)樓上的臥室。呵!全變了,陽光明媚,窗明幾凈,屋里顯得格外亮堂,一切都充滿著喜氣在歡迎她。家具變換了位置,床鋪很整潔,床邊還擺了一張小桌子,桌子上除了放著些茶杯等日常用品之外,也放著一盆濃綠的松樹,使屋子顯得更加生氣盎然。許廣平看到這一切,一種驚奇與喜悅交織的情感涌上心頭,她深情地看著魯迅。心想:愛的力量真是不尋常呵!魯迅會心地微笑了。

海嬰的到來,給魯迅和許廣平的情感生活更增添了溫暖與幸福。生性活潑的小海嬰很叫魯迅喜歡,朋友來了,他總要把海嬰抱給朋友看看,有時孩子在樓上睡熟了,他也要叫人抱下來,然后和朋友一起,把他欣賞、評論一番,或者向朋友介紹這個尚處于無知王國的公民最近的表現(xiàn),引得朋友們都開懷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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