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抬頭勉強笑笑,對孟旭說:“再見?!?/p>
孟旭沉默幾秒鐘,才答:“再見?!?/p>
直到出了新華書店大門,段斐還能感覺到背后有隱隱的目光注視,可是她不能回頭。
她想,她這半輩子,已經(jīng)夠沒面子的了,那最后一點臉面,就留給自己吧。
只是,她忍不住又想起這個千百次糾結(jié)于自己夢中的問題:倘若當初生的是個兒子,一年半前的孟旭,還會不會這么義無反顧地選擇離婚?
無論答案是什么,顯然都比如今的結(jié)果,更讓段斐感到悲哀。
段斐的感覺沒錯,孟旭的確是目送她們娘倆消失在人群中。
孟旭無法形容這種感覺--算不上是多么后悔,但應(yīng)該有種失落,若有若無地捆縛著他。事實上,他必須承認,夜深人靜的時候,回家看見冷鍋冷灶的時候,總是不可避免地會想到曾經(jīng)家里的那些溫暖,但很可惜,每想到這里,總也會不可避免地想到當初的那些不愉快。
他,或者她,這輩子恐怕都跨不過去昔日所有的那些坎兒了。
他得承認,離婚后的時光比他能想象到的要安靜多了--興許是高校教師目前的這種授課方式?jīng)Q定了老師們之間除了開會彼此很難見面。加上藝術(shù)學(xué)院這種地方向來是自由主義思想和行為的多發(fā)地,所以他習(xí)慣了讓自己神龍見首不見尾,只要不是規(guī)定了必須要參加的活動,或者排好了一定要上的課程,他基本只生活在自己的書房里,看書,搞科研。一年半,他升了官,成為了科研處副處長;出了本教材,拿到了省社會科學(xué)二等獎;寫了些論文,其中幾篇發(fā)表于中文核心期刊;參與了省級重點課題,不僅自己有成果,還幫三個研究生確定了論文方向;課講得也不錯,課堂上很少有人睡覺,女生們依然熱衷于圍在孟老師身邊請他答疑解惑……
去年夏天的一切,就好像一場速速落幕的鬧劇般,在少數(shù)幾個知情者不屑又隱忍的目光中極快地湮滅掉了。盡管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肯定有不少好事之人會在背后指指點點、嘀嘀咕咕、猜來猜去,但既然離婚不是什么新鮮事兒,人們好奇一陣子也就忘記了。
今天的孟旭,和之前所有日子里的那個孟旭一樣,除了多了個單身的身份,并沒有感覺到自己身邊發(fā)生了什么變化。
只是,偶爾,任何一個還算是心智正常的男人,都會忍不住想起那個流著一半自己血液的小孩子吧?
閑下來的時候,他會忍不住想像:那個應(yīng)該和自己很像的小丫頭,現(xiàn)在長成什么樣子了?她多高了?有牙齒了嗎?會說話了吧?
這些問題讓他覺得很有趣味--尤其還是在藝術(shù)學(xué)院公寓樓里,時常總是有老人家抱著孫子孫女上上下下的時候,他每次看見,都會好奇地這樣想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