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常感興趣,我說我從來沒聽說過有火鶴媒鳥這種玩意兒。
“我也沒聽說過,”萊斯利承認,“這是裝前膛槍火藥的古董,可是尾巴破了,所以可以吹出聲來。”
為了示范,他把牛角尾巴湊近嘴巴開始吹。牛角發(fā)出一聲悠長而宏亮的聲音,音質介乎霧號與響哨之間,以戰(zhàn)栗的高音收尾。仔細聆聽之后,我批評說那聽起來一點也不像火鶴。
“對,可是我打賭盧米愛人和哈利甜心絕對不知道,”萊斯利說,“現(xiàn)在只欠你的火鶴羽毛了,借我吧。”
本來我很不愿意出借這么寶貴的珍藏,后來萊斯利解釋了要借它們的用意,并且向我擔保羽毛一定不會受到毀損。
十點,盧米與哈利出現(xiàn)了,身著萊斯利指示的獵火鶴裝:頭戴大草帽、腳穿橡膠靴;因為,萊斯利解釋,我們很可能會跟隨火鶴進入沼澤區(qū)。盧米與哈利想到這次探險的可能結果,興奮得滿臉通紅。在萊斯利示范火鶴媒鳥使用方法后,那股子熱乎勁兒更是一發(fā)不可收,直吹得聲震屋瓦,搞得狗兒都發(fā)起瘋來,跟著狂吠長嗥,氣得拉里從臥室里跳出來,威脅說如果我們再吵得像個獵狐大隊,他就要搬走。
“都這么大了,還這么蠢!”這是他砰一聲關上窗子以前說的最后一句話,而且還是對著剛加入亂局,想搞清楚發(fā)生什么事的母親說的。
最后我們帶領兩位獵人進入田野,讓他們走了三公里路,感覺到他們獵火鶴的興致已經(jīng)有減弱的趨勢,便把他們趕上一座極難爬的小丘頂,命令他們躲在一叢荊棘里面,不斷吹牛角,呼喚火鶴。他們輪流努力吹了半個小時后,開始有力竭的跡象。到最后,吹出來的聲音簡直就像受重傷的公象臨死前的哀號,跟鳥叫差了十萬八千里。
接下來輪我上場。我氣喘吁吁,興奮非常地奔上山丘,告訴兩位獵人他們的努力沒有白費?;瘊Q有了回應,不幸的是,它們卻停留在東邊半里外的一個小山谷里。如果他們快點走,就能在那里趕上萊斯利。
我對他們美國式鍥而不舍的精神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他們穿著不合腳的橡膠靴,一蹦一跳地沖向遙遠的山坡,還不時停下來,依照我的指示,上氣不接下氣地吹著火鶴媒鳥。淌著一身如汪洋的汗水,他們抵達另一座山丘,看見萊斯利等在那邊。萊斯利表示如果他倆留在原地繼續(xù)吹媒鳥,他就可以繞到山谷另一邊,把火鶴趕過來。萊斯利把獵槍和裝獵物的袋子交給他們,宣稱這樣他活動會比較方便,然后就消失了。
這時,輪到我們最喜歡的警察費利蒙納?康塔柯薩出場。費利蒙納無疑是全科孚最眫、最愛睡覺的一位警察;他在警界待了三十多年,沒有升過級,因為他從來沒有逮捕過任何人。他向我們解釋過,因為逮捕別人超過他生理的承受可能;只要一想到要對罪犯動粗,他像三色堇似的黑眼眸便會熱淚盈眶。因此,一到節(jié)慶日,酩酊的村民堆中一起口角,你立刻就會看見費利蒙納很有決心地朝相反的方向晃去。
他喜歡過平靜的日子,每隔兩星期左右,就會來拜訪我們,欣賞萊斯利的槍械珍藏(通通沒有執(zhí)照),送走私煙草給拉里,送花給母親和瑪戈,送糖衣杏仁給我。年輕時,他曾在一艘貨船上當甲板水手,學會幾句英語,再加上所有科孚人都熱愛惡作劇,使他成為最佳共犯。他的表現(xiàn)果然可圈可點。
他左搖右擺地晃上山丘,一身筆挺的制服;每一斤肉都代表法律與秩序,堪稱警界之光。他發(fā)現(xiàn)兩位獵人正精神渙散地吹著媒鳥,便很和善地問他們在干什么。一碰到好心人,就會變成兩條哈巴狗的盧米愛人與哈利甜心,立刻高興地贊賞費利蒙納異常簡潔的英文,然后向他解釋原委。令兩位美國人驚愕的是,這位面帶微笑的胖好警察,臉一抹,就成了冷酷兇殘的官僚。
“你們不知火鶴不準射?”他罵道,“射火鶴是犯法的!”
“可是,親愛的,我們并不想射它們,”盧米愛人結結巴巴地說,“我們只是想看看它們?!?/p>
“是啊,喲!你全搞錯了,”哈利甜心諂媚地說,“我們并不想射那些小家伙,只是想看看它們。不射!嗯?”
“如果不射,為什么帶槍?”費利蒙納問。
“哦,那個啊,”盧米愛人紅著臉說,“那是我們朋友的……呃……你了解嗎?”
“對,對,”哈利甜心說,“我們的朋友,萊斯利?達雷爾?;蛟S你也認識,他在這一帶很有名的?!?/p>
費利蒙納冷酷無情地瞪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