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點,親愛的,”媽媽緊抓著她的帽子,“傷到人可不好,要是我,就會把那根鞭子放下?!?/p>
這時馬車在一扇大門前搖搖晃晃停住,門口掛了一塊招牌:“瑞士公寓”。狗群覺得這下終于可以逮住這只坐在馬車里的黑娘娘腔了,喘著氣包抄上來,圍成一個半月形。旅館門打開,走出一位年逾古稀、留著胡須的老門僮,目光迷茫地盯著街上的亂象。要把羅杰弄出馬車,送進旅館,困難度極高,因為它很重,得靠全家人合力抱、抬,并按住它。拉里此時早已樂在其中,將帝王般的矜持拋諸腦后,揮舞著馬鞭,蹦蹦跳跳地穿過狗群開路,后面跟著萊斯利、瑪戈、母親和我,合力抬著不斷掙扎、咆哮的羅杰。我們踉蹌著踏進旅館大廳,門僮把門甩上,用身體抵住,胡須微微顫抖。經(jīng)理走上前來,用既憂慮又好奇的眼光上下打量我們,母親迎上前去,帽子歪掛在頭上,一只手緊抓著我裝滿毛毛蟲的果醬瓶。
“噢!”她甜甜一笑,仿佛我們是世界上最正常的一家人,“我們姓達雷爾,相信您已經(jīng)替我們預留房間了吧?!”
“有的,夫人,”經(jīng)理小心避開還在喃喃抱怨的羅杰,“在二樓,四個房間,還有一個陽臺?!?/p>
“好極了,”媽媽笑瞇瞇道,“我想我們就直接上樓,先梳洗一下再吃午餐?!?/p>
說罷,她便頗具帝王威儀地帶領一家人魚貫上樓。
稍晚,我們下樓用午餐。餐廳又大又暗,擺滿灰頭土臉的棕櫚樹盆栽和歪歪扭扭的雕像。服侍我們的正是那位蓄胡的門僮,他穿上燕尾服,系上一個塑料圍裙(吱吱嘎嘎叫得像一群蟋蟀),搖身一變就成了服務生領班。不過那頓飯倒相當豐盛可口,每個人都開懷大啖。餐后喝咖啡時,拉里往后一靠,長嘆了一口氣。
“這一餐差強人意,”他很大方地說,“你覺得這個地方如何,媽?”
“嗯,東西挺好吃,親愛的?!眿尣辉缸龀鋈魏纬兄Z。
“這些人看起來滿熱心的,”拉里接著說,“經(jīng)理還親自幫我把床移到窗旁?!?/p>
00“我向他要紙的時候,他可不怎么熱心?!比R斯利說。
“紙?你要紙干嘛?”媽問。
“上廁所啊!……廁所里沒紙?!比R斯利解釋。
“噓!不要在餐桌上講這種事?!蹦赣H低聲說。
“你一定沒仔細找,”瑪戈用清亮刺耳的聲音說,“洗手臺旁邊有個小盒子,里面擺滿了紙。”
“瑪戈親愛的!”母親驚懼地叫出聲來。
“怎么了?你沒看見那個小盒子嗎?”
拉里噗哧一聲笑出來。
“由于城里的排水系統(tǒng)比較怪異,”他仁慈地為瑪戈解釋,“那個小盒子是用來裝……嗯……你跟大自然暢敘(大小便)后的紙用的?!?/p>
覺得又羞又惡心的瑪戈滿臉脹得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