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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的風浪有些大,夏日的夜晚,站在甲板上直覺得寒意凜冽,風里帶著些潮濕的咸味,讓人想退縮卻又生出一股子想要迎風翱翔的壯烈情懷。四周則茫茫無涯,除了無盡的墨色仍是墨色,遠看根本分不出哪里是海,哪里是天,也許天與海唯有在這種時刻才牢牢相連。人們只能在近船的位置辨識,因為船上燈火通明,才隱約能看到一彎一彎亮著的波浪。
九條穿得實在是單薄了些,不自主的打起了哆嗦。心細的三杯把外套脫下來給她披上,九條慣性使然轉身要拒絕。三杯把衣服按在她肩膀上沒放手,嘖了一聲問:“你媽媽難道說過不能穿陌生人給的衣服?”
九條應聲笑起來:“是啊。”
三杯也笑,又開始小動作,咧了咧嘴巴:“好歹咱倆也相過親。”
九條瞥了他一眼,把寬大的衣服在胸前收攏:“里面那個也跟你相過親,估計這會兒正在問候你祖宗十八代,順便在心里把你殺死了再鞭個尸最后挫骨揚灰。還不如是個陌生人?!?/p>
從不與人計較的三杯搖頭笑了兩聲,露了一排齊整健康的牙齒:“我確實沒辦法,多虧你及時趕來,不然我也沒辦法脫身?!?/p>
女人何苦為難女人,九條皺著眉頭,感情這就是自作孽助紂為虐啊。船有些搖晃,船頭風又大,她小步跑去扶欄桿:“我看你一開始坐在那里也挺嗨皮的?!?/p>
三杯走過來跟她并肩站著,反問:“不然呢,還非得哭天搶地的?”說著,友好又紳士的伸手過來,講了一句不著邊兒的話,“謝謝你美救英雄啊?!?/p>
九條懶得搭理,用手指頭點點他的手心象征握過了,又裹了裹衣服:“英雄用得著我救么,我救的那是狗……”話說到一半,船又開始搖晃。三杯耐心的等著反駁下文,誰料到她卻沒了動靜,只得自己怏怏開口:“無論如何也得是狗熊吧,狗算是怎么一回事啊?”
聞言,九條瞥目白了他一眼:“瞧你那熊樣,配做狗熊么?”
三杯嘴一咧,樂了:“我都熊樣了,我怎么不配了?”
九條托著下巴看海,十分不屑:“那也是只熊瞎子?!?/p>
三杯覺得風挺大,風里面的九條被吹亂了發(fā)髻,幾縷長發(fā)隨風起舞,飄飄然看著挺美麗的,跟仙女一般,可是甩在他臉上生生的疼——小樣發(fā)質(zhì)挺好,一根根像小鞭子似的。他轉過身靠在欄桿上嘆氣:“我是瞎?!?/p>
九條俯身趴在那里一動不動,過了會盯著海面說得極為平靜:“別說,她是長得有點像許文茜,尤其是鼻子以下那部分,倒也不怪你瞎?!?/p>
三杯聞言猛的抬頭,側過身來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眼神里有些不可思議的內(nèi)容在躁動,話到了嘴邊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想自己大好青年,難道要學文人騷客說: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九條直起身,斜視過去,教育他:“你這又是何苦呢,不想相親還偏偏要來找個替身,何必要禍害無辜的人。小三你要知道,看不到的你人無論如何總是看不到你,你心里想著個人所以看來看去都是那個人,其實不能說學姐瞎也不能說是你瞎,是感情這種東西太盲目了?!?/p>
三杯低著頭,在心里面狠狠的琢磨了一陣子。然后笑了笑:“姑娘,你矯情過頭了嘿,剛才是不是喝多了?”
不曉得是不是看錯了,九條覺得他的笑容里有些蒼涼的意味,于是她甩著長了一大截的袖子抽打他:“你才喝多了呢,你什么時候醒過。”
三杯嘿嘿的樂起來:“九條我第一次見你,你就是醉的,還管我叫二哥呢?!?/p>
九條隨口問:“哪次?”
“難不成你每次喝醉了都管別人叫二哥???”三杯輕搖著頭一副自嘲的表情,“就是咱倆應該相親的那天?!?/p>
而這句話莫名的刺激到了九條粗大的神經(jīng),她什么都不管不顧似的,伸手過來死命抓住三杯的胳膊:“那天是你把我送到賓館的?”
三杯點點頭,還美滋滋的:“不用太感激,舉手之勞?!庇众s緊說,“我可沒有趁人之危啊。”
九條根本沒想到清白的那個層面去,更別提感激了,殺機還差不多:“你把我的包扔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