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講的基本反應模式的變化走到極端,會非常非常危險。極端就是精神出問題。
大家是否能夠意識到,我們每個人的世界其實都是不一樣的。我們實際上是生活在不同世界里。為什么這樣說?因為純粹外在的世界并沒有太大的意義,有意義的是我們對這個世界的理解,那才是我們生活在其中的世界。因為我們是按照自己對這個世界的理解以及相關的情緒和偏好去生活行事的。你理解的世界和我理解的世界是不一樣的,這個東西在哪?裝在大腦的存儲器里。所以,我們實際上是生活在我們大腦理解的那個世界里。
在“某跑跑”的眼里,人都是自私的,沒有人會舍己為人。他生活于其中的即使不是地獄,恐怕也只能算是個動物天地。而那些身處黑暗,飽受磨難,心中卻依然充滿光明,并且用自己的生命和智慧來照亮世界的人,不用等到離開這個世界,在他還身處這個凡世人間時,其實就已經(jīng)生活在天堂之中了。至于那些不肯墮落,尊重正義和崇高的人,盡管會有私心懦弱,盡管做不到舍生取義,他們生活的世界,也與“某跑跑”的不同。他們至少是生活在有良知和正義的人間。
反應模式變化走到極端,這個人就完全封閉在自我的世界里面了。他會用自己的邏輯,包括經(jīng)驗、知識、情緒和偏好,來解釋世界上的所有事情,而不關心他的解釋是否符合實際。他頭腦中的世界與真實的世界越離越遠。他甚至會進入一種虛幻的境地。這就是精神出問題了。當然精神出問題還是心理出問題沒有嚴格界限。
2008年的汶川地震后不久,在一個聚會上大家聊天時,某位女士對總書記后來去地震現(xiàn)場非常不以為然。這位女士畢業(yè)于名校,確實相當聰明。她當時自我感覺非常良好地說:“總理地震一發(fā)生就趕到了現(xiàn)場,媒體連日跟蹤報道,風頭都被他搶盡了??倳涍^后再去還有什么意義呀?實在大失水準?!碑敃r礙于情面,我虛偽地連連稱是。內心深處得意的滿足,就像煮沸了的牛奶,從她的臉上洋溢而出,灑滿了桌面。
我想她與總書記不會有什么來往或接觸。否則她一定會去阻止總書記的汶川之行了。所以我不認為她了解總書記的想法或為人。最大的可能是她不過是按照自己的經(jīng)驗或對人的看法,認定總書記去地震災區(qū)也只是為了出風頭的。既然已經(jīng)搶不到頭彩,何必再去無端受累呢?豈不讓“聰明”如她的人笑話?
如果我的判斷沒有錯的話,她這是典型的按照自己頭腦中的世界去解釋現(xiàn)實,而不是先去做調查研究再來分析判斷。當然她也沒有條件去調查總書記的想法。可是既然沒有條件去了解情況,何必自作聰明地主觀臆斷呢?也許是因為以這種方式賣弄自己的“聰明”,能夠從中得到很大的滿足吧。同時也可以證明,或者是強化自己對這個世界的解釋的正確性。這樣的“聰明”做法確實并不少見。我們需要小心自己不要走上這條路。
以前我也遇到過類似的情況。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當時我管的研發(fā)中心有一個部門經(jīng)理,是剛剛從學校畢業(yè)出來的、開朗樂觀的一個年輕人。他曾經(jīng)不止一次地和我說:“人與人之間,不過就是彼此互相利用的關系?!碑斘业谝淮温牭剿f這種話的時候,面對他那張灑滿陽光,還帶著稚氣的臉,我驚訝得無言以對。好在我們之間是工作關系,我無須去恭維他。當時我很難理解他怎么會對人性有這樣徹底負面的看法。
后來從更多類似的事情中,我就慢慢相信了人性確實有天生的成分。因為很多事例說明,人性中確實有一些東西很難用后天的影響來解釋,比如這個陽光樂觀的年輕人對人性持有的這種看法的來源。
他持有這種觀念,所以他會用這種理解去解釋周圍所有人的行為。他不會為那些摩頂放踵以利天下的人所感動,只會認為那些人不過是偽裝得更加巧妙而已,背后一定有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這是挺可怕的事情。你們自己可以仔細想想,每個人恐怕都遇到過類似的情況。
從小我們受到的唯物主義的教育,其中很重要的一點,就是要讓我們的主觀世界符合客觀實際。這就是在講認知模式的問題,就是要我們用自己的頭腦去分析問題,而不是簡單地依靠經(jīng)驗和知識甚至是想象去做判斷。
中國共產(chǎn)黨在抗戰(zhàn)中延安時期的整風運動,不是因為日本人過不了黃河而無憂無慮,便自己在貧瘠的黃土高原上自娛自樂地瞎折騰。整風運動要解決的核心問題是:“反對教條主義,樹立一切從實際出發(fā)、理論與實踐統(tǒng)一、實事求是的馬克思主義的作風。”拋開政治內容不談,這就是在解決那些有了不少經(jīng)驗和馬列主義知識的共產(chǎn)黨人的認知模式問題。它對共產(chǎn)黨最后取得全國勝利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