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津這個城市,占主體地位的平民階層在對待時尚的態(tài)度上有兩種取向,一種是追求時尚,另一種則是反對時尚,這兩種人群奇妙地混合在一起,構(gòu)成了天津城市風(fēng)格的獨特景觀。雖然現(xiàn)在時尚不再像以前那樣昂貴,那樣奢侈,但是想要追求時尚的平民百姓還是需要付出一定代價的。受制于社會發(fā)展狀況以及個人社會地位、經(jīng)濟地位的局限,平民階層很難一下子全面加入更高一級的時尚階層,出于補償,他們往往在吃穿等日常生活的某些方面表現(xiàn)出過度的、夸張的熱情,這也就是為什么越是窮人的時尚越容易被指認,鄉(xiāng)村的流行時尚總是像冰一樣浮在生活的表面。但同時,時尚對于那些沒有足夠的能力憑借自身努力達致個性化的人而言,也是一種補償,因為也許只需要一件真皮大衣或一款手機,就可以使他們加入有特色的時尚群體,并且僅僅憑著時尚而脫離自己的圈子或階層,在公眾意識中獲得關(guān)注。這也許可以解釋為什么天津人會對吃穿住行這些日常事情的追求是如此的熱衷和表面化。一度,昂貴的皮衣成為這個城市的流行色,很多老百姓幾乎人身一件,有些人已經(jīng)顧不得考慮能否買得起馬又配得起鞍了,往往是身穿皮衣足登布鞋這種怪異的打扮。天津人愛吃海鮮是出了名的,當?shù)亓餍兄痪渲V語:借錢吃海貨,不算不會過。什么季節(jié)吃什么海鮮,即使是在平常的百姓生活中也是極為講究的?! ∠鄬τ谧非髸r尚的人群,反對時尚的人群也是極為龐大的。其實很明顯的一個道理,極端地追隨時尚所獲得的那種滿足,反過來通過反對時尚也可以獲得,只不過是通過反對而非夸張的方式獲得而已。“有些人藉他或她任何真正的個人資格得不到個性化的合理感覺,但當他或她有意地把自己扮成土里土氣的人,在對社會樣板的純?nèi)环穸ㄖ械玫搅四欠N感覺?!睂τ谔旖虺鞘酗L(fēng)格的形成來說,這種有意的“不模仿”方式起到了巨大的作用。天津人可以在內(nèi)心里羨慕北京人,但在表面上,他們一定是“瞧不起”北京人的,北京人怎么做,他們就“偏不”那么做。有意的土里土氣使天津這個城市的平民氣息濃郁,現(xiàn)代氣息匱乏,充滿人情味卻又缺少活力,多傳統(tǒng)風(fēng)尚但少國際化風(fēng)格,央視播放的那個“牙好胃口就好”的廣告形象,大概可以作為這一群體的形象代言人?! ?/p>
天津大概從來都不是一個以新奇為時尚特征的都市,但這并不足以成為一種否定性的說法。在所有時尚事件中,“庸俗的小市民”老歌德可能是最有意思的一個。作為人類歷史上最偉大的詩人之一,歌德同時還是魏瑪劇院的老板、大公的朋友、法蘭克福的庸俗市民,這種混合面目曾使他受盡非議。但西美爾卻說,晚年的歌德是一種完美生命的最生動、最雄辯的例子,“他適應(yīng)所有的外部事物,他與形式有著嚴格的關(guān)聯(lián),他樂意順從社會習(xí)俗,但這并沒有使他喪失自由,恰恰相反,他得到了最大的內(nèi)在自由,在無法避免的束縛中保留了生命的核心。”因此說到底,時尚行為作為人類的一種模仿天性的呈現(xiàn),它往往就像一種面具,只影響生命的外在領(lǐng)域,有人樂于順從,有人樂于反對,而我們自己那種內(nèi)在的自由與情感,往往只存在于這面具的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