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純的面容臉（1）

——真正的智者都是很單純的，年歲越大越顯出澄澈和純真

有年春天，我應一位出版家之邀，著手編選一本卡希作品的小冊子，我為這本小冊子定名為《智者的面貌》。在圍繞“智者”這一概念遴選作品時，我不無驚奇地發(fā)現(xiàn)，在卡希的鏡頭下，這些不同領(lǐng)域的世界級風云人物、“當今人類的財富”，有一共同的特點，就是單純，我恍然意識到，這也就是卡希作品的魅力所在。

看看“憤怒的雄獅”丘吉爾，他的拍案而起的形象曾被不少人解讀為代表了不向納粹屈服的“偉大英國人民的民族氣節(jié)”。其實，仔細凝視這張怒氣沖沖的肖像，人們看到的是他的單純——沒有政治家的狡詐、世故和老謀深算，與其說那是貴為一國首相，不如說更像一個意氣畢露的老少年。事實上，丘吉爾瞬間表現(xiàn)的憤怒，是因為卡希在按下快門前，不客氣地從他嘴里拿下了他的大雪茄，從而惹怒了這位“雄獅”。

在為愛因斯坦拍攝的幾幅肖像中，愛因斯坦應卡希的要求擺出了幾個動作，每幅的動作和構(gòu)圖不同，但神態(tài)卻大同小異。這位偉大的物理學家，舉世公認的“20世紀最有智慧的人”，以他特有的溫厚善良的神態(tài)，悲天憫人地看著鏡頭，目光單純憂傷，甚至有點靦腆。

與丘吉爾一樣，美國大作家海明威一向也被稱為典型的硬漢，多次出生入死的非凡經(jīng)歷使他成為最有傳奇色彩的語言大師?？ㄏ樗牧艘唤M肖像，有的深沉剛毅，有的平靜安詳，但每幅照片的眼神里都鮮明地流露著他的帶點羞澀的謙和與純凈。還有，美術(shù)大師畢加索，坐在繪有裸女圖案的畫瓶旁，故作鎮(zhèn)靜的樣子顯得很頑皮；而現(xiàn)代派大畫家米羅一手托腮歪頭沉思、日本作家川端康成雙手貼頰的神情簡直就是兩個童心未泯的老小孩。

注意到這些智者，我看到了他們共同的特征：眼神清澈明亮、表情單純?nèi)缰勺?。看多了得志便猖狂的嘴臉，再看這些大智者的面貌，便有一種靈魂被沐浴的感覺，他們透徹洞察人世后所顯現(xiàn)的達觀甚至天真令人感慨感動。

我不禁想到“大象無形”、“大智若愚”等滲透著先哲智慧的成語。明人劉基在《郁離子?大智》中說，“智而能愚，則天下之智莫加焉”，聰明的人不自以為是，就是天下最大的智慧了。

我想，值得尊敬的容貌，除了單純還應該具有智慧，而單純和智慧本身即可構(gòu)成一種和諧之美。

（本書摘自王樽的《帶電的肉體》文化藝術(shù)出版社2010年7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