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我們回家吧,”吉布低聲說。
爸爸牽著蕾娜的手回家了。她還能聽到喬伊無助地跟著車跑時可怕的尖叫聲。
消息不脛而走。這消息從星星之火變成燎原之勢,迅速在鄰居間,在商店里,在馬路邊,在公園里蔓延開來。
帕斯特瑞里家的窗簾拉得特嚴實,好像這薄薄的一層布是個防護罩。
蕾娜覺得自己家的門好像什么時候都大開著。鄰居們來來往往,帶著吃的,帶著他們的同情,同時也免不了閑言碎語。
“你們知道他不能獲得保釋么?”
“她星期天居然沒來參加彌撒。”
“汽油是太陽石油公司的麥克賣給他的。”
“我的律師表哥說他們可以指控他謀殺未遂?!?/p>
除了些閑言碎語,鄰居們的猜想,經(jīng)常聽到的還有一句話:“我知道那個人只會制造麻煩?!?/p>
外公外婆也開著他們的溫尼巴格一路從緬因州的八港趕回來了。他們把車停在貝雷爾的賽爾舅舅家的車道上,賽爾舅舅年紀最大,他家的房子也是幾個舅舅中最大的。
家里的舅舅姨媽們、兄弟姐妹們浩浩蕩蕩地去西科里餐廳看看情況。他們就好像一個游行隊伍,只是少了盛裝,少了音樂。有些鄰居也出來了,但出于尊敬,他們只是在自家門口看。
外公老了,但身體還很強健。蕾娜聽到最多的形容外公的詞就是強健。他的頭發(fā)、胡須白如云。他膀大腰圓,喜歡穿口袋上有鱷魚標志的高爾夫球衫。今天他穿了件紅球衫。
他們用英語、意大利語說了很多。說意大利語的主要是賽爾舅舅。媽媽說賽爾舅舅覺得他自己比意大利通心粉還意大利。
她看到勞瑞舅舅了,和他斗嘴時,就喊他洛倫佐,他走過去將手放在媽媽的肩上,媽媽把手放在勞瑞舅舅的手上。他很安靜,也是蕾娜最年輕的舅舅。
吉奧舅舅轉(zhuǎn)過身,盯著帕斯特瑞里家拉得嚴實的窗簾上的幾個洞。他是個急性子,蕾娜聽見他嘴里嘟囔著意大利語,聽起來像是在發(fā)誓或是在威脅。但保羅叔叔搖了搖頭--他是個嚴肅的人。
很長一段時間,博比都沒說話。蕾娜想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是在回憶年輕時的事呢,還是在想他和納尼一起做比薩,把賺來的第一張鈔票掛在墻上的事?
也許他想起了媽媽出生前他們住在樓上的事,也許他想起了從前巴爾的摩市市長曾在這里吃過一次飯。也許他在想勞瑞舅舅砸碎了玻璃,拿玻璃把他的手劃破,這時,正在吃他做的干酪茄子的特里瓦尼醫(yī)生放下茄子,把他帶到醫(yī)務(wù)室縫合了傷口。
他和納尼講了好多過去發(fā)生的事。蕾娜喜歡聽他們講故事,哪怕這些故事以前聽過。因此他必須要記起這些故事。
蕾娜從人群中穿過,向博比走過去。她把手放在博比的手里?!皩Σ黄?,博比?!?/p>
他緊握著她的小手。出乎她意料的是,他把其中一個路障挪到一邊,然后帶著她上樓。她心跳加快。透過封條,她能看到燒黑的木頭,還有地上積起來的臟水。一把高腳椅的椅套已經(jīng)化成了奇形怪狀。各處都有燒焦的痕跡,地板不是被燒毀,就是冒過煙。
使她驚奇的是一枝花像從大炮里射出來的一樣嵌在墻上。餐廳里生動的顏色沒了,兩邊蠟順流而下的瓶子沒了,還有媽媽親手畫的漂亮畫也沒了。
“我看到這里有鬼,卡塔蕾娜。這些鬼不算惡鬼。火沒有把它們嚇跑。吉布森?”當他轉(zhuǎn)過身來時,蕾娜的爸爸正從路障中間的空隙走過來,“你買保險了么?”